返回第4章 III 出乎意料的变局(2 / 2)愿世世无生帝王家首页

竑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他不出声,朗反而安静下来。俩人谁都不说话,屋里静得听得见俩人的呼吸。就在朗以为哥哥睡着了时,竑突然说话了:

“你打算怎样问父皇?“

“我,我就说我不想当皇太子。“

“父皇说让你当皇太子了吗?“

朗语塞。父皇确实从未跟他提过什么“皇太子“。只不过让他陪着上朝,处理奏章,又叫他搬到钟萃宫,这一切并不必然证明他就是皇太子。

“朗,我们和父皇,既是父子,更是君臣,明白吗?君臣之间可以说、可以问的,父子之间就不能说,不能问。比如立储君。朝中大臣可以问,皇子就不能问。明白吗“

朗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所以,我们什么都不要说,也不要问,一切听父皇的安排。“

“可是,哥,我不想搬走。我想和你在一起,有什么话还有人能说一说。我每天被那麽多的人围着,可我感觉特别孤独。他们每个人都像是木偶。你跟他说什么,他始终是那个样。之前就我们俩个,加上几个太监,有说有笑的,我觉得特别热闹,特别好。”朗半躺在他身边,看着他的脸。

竑又沉默了。这也是他担心的一点。弟弟还小,还不习惯那高高在上的寂寞。

“你可以每天过来坐。我也会常去看你的。”竑只能这样安慰弟弟。

“可为什么要这样?”朗烦闷地问。

“因为我们是皇子。朗,答应我,”竑坐起来,握住弟弟的手,“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心里有什么委屈、不快也一定要告诉我。千万不要闷在心里,不高兴了,你就回来。随时回来,记住了吗?”

“哥,”朗叫了一声,紧紧抱住哥哥。竑一阵心酸,不知今后兄弟俩还会不会有这样的深夜交心。他心里空空的,觉得弟弟正在一点点地飘离。无可挽回地越飘越远。他赶紧用力抱紧了弟弟,仿佛有什么东西要把弟弟从他怀里夺走。

朗睡熟了。竑悄悄坐起来,点上灯,看着朗熟睡的面容。也许他和弟弟还有母后都不属于这红墙黄瓦的宫殿。这紫禁城像一个深不见底的巨潭,吞噬了母后,又即将吞噬弟弟,他自己呢?竑感觉自己也很难逃脱被它吞噬的命运。竑痛苦地抱住头:

“我这是怎么了?弟弟不是去坐牢,他是住进了钟萃宫,是即将被立为皇太子的标志,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为什么我却感觉像是生离死别?”尽管竑预感到今后艰险莫测,但他还是没想到这竟是兄弟俩今生今世同榻而眠的最后一晚。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当年跟弟弟在一起的日子有多亲密,后来的回忆就有多痛苦。

第三天,朗就搬走了。万全跟了朗,做了东宫大总管。竑看着空荡荡的东屋,黯然神伤。朗不只是换了个地方住,而是兄弟俩从此渐行渐远。

仿佛要他更清楚他和朗的距离,此刻竑被钟萃宫的人挡在了门外。

“殿下,进钟萃宫必须事先提出请求,得到允许,安排好时间,才能见三殿下。“

身边的太监发火了:“你混账,知道这是谁吗?“

“大殿下。“

“那你还废话!“

“抱歉,殿下,这是规矩。“

“万全呢?“

“万总管也不在。”

竑二话不说,走了。事后万全处罚了那个太监,而且调查了,他确实没有背景,

只是个不开窍的犟种。朗也向所有人明确,大殿下来,无需任何通报。尽管如此,竑还是把去钟萃宫的次数降到最低。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去钟萃宫。为了不破坏规矩,为了不贻人口实。为了保护弟弟。

竑的表现让皇上十分满意。那天晚宴上儿子的反常表现他已经看见了。他心知肚明,只装着没看见。这更让他坚信了自己的判断,如果大位如果传给竑儿,他是不会放过冯家的。这将会掀起一场轩然大波。那朝廷上党争必将更加激烈,互相倾轧,国家元气大伤。至于竑对皇太子人选的想法,皇上有把握竑站在自己一边。这个儿子贴心呐。他心里有点怕竑当了皇太子,会破坏他们父子亲密而默契的关系。身为帝王,他对权力的理解比任何人都深刻。

皇上的做法却让人不解甚至不满。不满的人是皇贵妃。她和所有的人一样,没想到皇上会来这么一手。夫妻多年,她知道皇上的心理,但她坚决反对皇上这样做,因为弄不好,结果会适得其反。她觉得有必要找皇上谈谈。提醒他不可一厢情愿。皇上一直对她这个小师妹有些忌惮。她并不崇拜他,也不怕他,在皇上面前,向来有话直说。他们之间就好像是认真的小妹妹领了父母的命令,看着爱闯祸的哥哥一样。皇上一次曾经开玩笑,说皇贵妃之所以敢这样,是因为从小在上书房,她就专门负责跟老师告他的状。现在人都老了,皇贵妃仍是可以对皇上直言不讳的人。只不过不到大事,她是不会开口的。这次她必须开口了,因为皇上是在玩火。事关礼教宗法、江山社稷,岂能如此儿戏!可是皇上不见她。作为皇贵妃,她也没有随时见皇帝的特权。她知道皇上是心虚了。她对竑也不满意,怪他无所作为。可是转念一想,君父要这样,做臣子的又能如何!她也猜出竑的想法,不想当这个皇太子,既然父皇看中了亲弟弟,他也乐得成全。

“竑儿啊,你们父子俩考虑问题都太一厢情愿了。”她把竑叫来,严肃认真地跟他谈了一次。听了竑的想法,她长叹一声:

“别的且不说,单单冯家,朗能对付的了他们吗?之前你还可以护着朗,一旦他当了皇太子,你们就是君臣关系了。你怎么护着他?做多了,名不正、言不顺。不管,你又不放心,朗也危险。你这是把该你承担的风险转到了朗的身上。”

竑悚然一惊,母妃道出了他的隐忧。他忧形于色。皇贵妃看了,又心疼起儿子来:

“母妃知道,你父皇执意如此,你也没办法。可你该有所表示啊,让你父皇知道你的担忧。不要让他以为你是支持他的。”

竑苦笑一下,“母妃,儿臣的确不反对父皇的决定。”

“这也正是你的问题。你认真考虑过吗?如果按照你父皇的意愿,会有什么结果?”

“难以预料。”

“唯一可以预料的就是结果绝不会如他所愿。”

“母妃!”竑叫道,仿佛在乞求。

皇贵妃没有理他。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关键是做些什么。可能凭他们这几个人能做些什么呢?

“就看朝廷的大臣们了。”皇贵妃叹了口气。“对了,去疾那里有消息了吗?”

“他已经回家了。儿臣让万全去看了看。据说情况还不错。”

“这孩子也是。你们一离开。他在家也呆不下去了。他那个娘也是。生生的把丈夫赶到别的女人那里去了。一个大家闺秀,甚麽人不好找,非要找个穷书生!她那个脾气跟穷书生只能成就一对怨偶。”

“母妃还是偏着魏夫人的。”竑笑道。

“去疾的聪明劲倒随了父亲。这五年,他一个人住在山里的别墅中,学问肯定又超过你们兄弟一大截。”

“儿臣肯定是不如他了。阿摩倒未必。只是去疾的身体不见好转。儿臣想等他休息好了,再和他见面。”

“去疾的舅舅已经入阁了。在立储这件事上,恐怕会反对你父皇。你还是尽早跟去疾见面。你父皇的决定一旦公开,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冯家当然不会和你父皇对着干。可朝廷上反对者也不能都牺牲,总该留下些正直之士。不能让冯党一手遮天。”皇贵妃运筹帷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