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口又传来脚步声，不等燕景宗开口喝问，尚稚就首先叫道：“别开枪，是我！”

燕景宗冷笑着不搭理喊话。

尚稚何等聪明，主动停下了脚步不敢露头：“燕处长不会是故意装听不见的，等我冒头再给我一枪吧？”

燕景宗还是不吭声。

尚稚哀叹似的喊道：“你说要警察总监部的人或者宪兵队的人来才算数，现在我来了你又装这份傻？我是上来告诉你，两边都来人了，而且打人的那帮青帮分子也抓住了！”

燕景宗朝身边打量了一下，最后在满头是血的司机脸上打量了一下：“你见过打人的那帮人，你下去看看，再上来报我。”

司机知道没法选择，只得应了声是，赶紧跑下楼去，没一会儿又匆匆跑了回来：“报告处长：是真的，殷总监和宪兵队的服部课长都来了！安清帮的那帮狗日的也抓住了几个！”

燕景宗再才终于放心了似的长长吐了口浊气，收起了鲁格08炮兵型手枪，回头去走廊尽头打开电梯门搀出了于谨剑，头埋在瑟瑟发抖的妻子耳边好一阵低声安慰，才止住了于谨剑隐隐可闻的啜泣声，夫妻两人再才在部下的拥簇下向楼下走去。

才转下一个拐角，正见准备看好戏模样的尚稚和三个身材短小的中年男人拦在楼梯口，燕景宗没工夫搭理尚稚，直接冲着那个脸色最为不善的中年男人说道：“内田董事先生？内田先生，我愿意为今天的事件负责，您或者贵会社的代表可以随时去警察总监部进行损失赔偿的洽谈，但是现在我有公务在身，希望您我双方能在公务解决之后再商议民事赔偿？”

既然是和军方合作的掠夺性商业集团，内田二郎自然非常清楚警察总监部背后是谁在撑腰，机动处处长可不是等闲的中国人般可以任意讹诈、甚至是欺凌，内田二郎只得恨恨地哼了一声，让开了道路。

尚稚丝毫不掩饰满心的失望，耷拉着神情收拢了自己的部下，跟随在燕景宗一行人身后出门。

民众乐园门前宽阔的道路已经被警察总监部和宪兵队的宪兵两头封闭，没有特别通行证或公务人员证件的人员不得进入，但这种热闹请人看也没人来看，一见日本兵和特务封锁马路，平民百姓避之惟恐不及，哪有人敢靠近。空荡荡的马路边上只有几辆汽车，几挑散落一地的担子，抱头蹲在路边的几个青帮分子，以及一人一把手枪指在青帮分子后脑勺上的情报处特务。

司机怒气冲冲地一指几个青帮分子：“就是他们！”

燕景宗喝止了冲上去便要痛殴一顿的几个部下，朝站立一旁的服部八重藏和殷石愚不卑不亢地道了辛苦，再才问道：“请问过二位，审问过他们了没有？”

服部八重藏装没听见地侧过了视线，殷石愚则尽量节约用字地说道：“接到尚处长的紧急求援就立即赶来了，正好抓住了这几个，未免越俎代庖，我主张燕处长自行审问。”

燕景宗转身看着尚稚，似笑非笑地问了个根本不是问题的问题：“尚处长的紧急求援？我还以为新市场的内田董事才应该是报警最快的人呢？尚处长可还碰得真巧？”

尚稚从来不知道害臊是何物一般地正色答道：“刚巧碰上了我还能不帮忙？好歹都是警察总监部的同僚，同仇敌忾嘛。”

燕景宗不愿在不会产生任何良性结果的事情上与尚稚作这种口舌之争，走近五个青帮分子蹲下，右手抓住其中一人的头发把脑袋提起来，不冷不阴地问道：“我知道你们不是军统，谁收买你们干的？”

青帮分子知道正经管事的人来了，顿时有了几分底气，提高音量说道：“我们可是计会长……”啪的一记响亮的耳光响起，截断了下面的话语。

殷石愚对燕景宗这个举动投去一抹赞赏的眼神。

燕景宗把左手肘搁回自己的膝盖上，还是不冷不阴地问道：“谁收买你们干的？”

都已经提了计国桢的名号，这个警察总监处的燕处长还敢打人，那计国桢的招牌显然不好使，青帮分子吞了口唾沫，眼神闪躲地说道：“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胖子，我们不认识，但是能报得出帮里的辈分字号，也打得出切口，给了我们两百大洋和两个车牌号，叫我们见了车上的人就找茬打一顿，别的事情就不用我们多做了……”

燕景宗百无聊赖地松了手，对自己部下吩咐道：“以防泄密，大街上就不审了，都带回去隔离审讯，让他们给嫌疑人画像。”

尚稚看着燕景宗的眼神往四周高楼顶上和窗户上瞅，说道：“不用看了，我的人一到就早帮你看过了，没人，早跑了。”

殷石愚说道：“看来军统分子要暗杀燕处长的心不会罢休的，以后燕处长还是少出门为妙。”

燕景宗神色感激地说道：“感谢殷总监的关心，但是如果我不出门的话，那么军统就不用担心我对他们能造成什么威胁了，等同已经把我除掉了。”

殷石愚点了点头：“既然这里的事情不需要我操心了，那么我告辞了。燕处长自行小心。”89书库89k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