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旬的时间说来也快,眨眼便到了摄魂回来检查她修炼成果的日子了。 褚惊影乖乖地站在竹林中向前望去,远处摄魂一身白衣,迈着轻盈的步伐如天边孤鹤般徐徐而来,明明身形悠缓,但似一眨眼他已在她面前站稳脚步。 “师傅。”低眉顺眼地唤了一声,褚惊影努力地不去看摄魂那双仿佛能吸人灵魂的眼睛。 “嗯,”摄魂微微颔首,轻柔地抚了抚她的一头绒发,“近日修习得如何了?” “但凭师傅检验。”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褚惊影只感觉随着摄魂的靠近她体内的灵魄如同鱼儿碰到水一般,欢快地游动起来。 摄魂似是对她毫不犹豫的回答十分满意,唇角和煦的微笑扩大了几分,他伸手拉过褚惊影的肉肉的爪子两指搭在了她的手腕处静默了一会儿。 随着摄魂的碰触,褚惊影只感到自手腕处一股暖暖的气流顺着自己的经脉缓缓融入丹田之中,平日里围绕着丹田游动的灵魄就好像得到了食物一般冲上去一口一口地将这股气流吞吃入腹,而它的身体肉眼可见地长大了一分。 摄魂收回自己的手指皱了皱眉,为何自己探入褚惊影身体中的那一缕内力仿佛石沉大海,一丝一毫都感触不到她体内的情况。 有些疑惑地看着站在自己眼前显得有些局促不安的小娃娃,摄魂拿出了一颗玉石递给她:“来,用小桃子最大的力气捏捏这个小石头试试。” 褚惊影有些懵懵地接过那颗玉石,玉石握在手中有一种温凉的触感,滑腻的纹理使她爱不释手,不过既然摄魂要求了她必须照做。 手上不由自主地使了些力气,还没待她用力只听手中玉石“啪啦”一声碎裂成几瓣残块,一颗漂亮的玉石转瞬在她手中报废。 “啊。”好可惜。 见褚惊影呆呆地看着自己手中的玉石残骸,摄魂忍不住大笑起来,他一伸手抱起了腿边软糯的小团子,将她对着竹林缝隙射入的阳光高高举起,“我家小桃子果然厉害,这么快就达到一阶了呢。” 阳光暖暖地照耀在褚惊影的背上,小小的身躯遮挡住了刺眼的光线将小娃娃状的阴影投射在了摄魂的脸上。 平日里永远勾着的唇角此时大大地咧开,洁白的牙齿明晃晃得映着润泽的嘴唇更加诱人,已然二十岁的青年笑得像个青涩少年,摄魂夺魄的桃花眼也弯成了一轮弯月,少了阳光光线的折射他的幻瞳也不再那般慑人,仿佛真的只是作为一个大哥看到自己妹妹的成长而由衷的觉得高兴。 褚惊影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平时不喜盯着摄魂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入对方的眼中,原来摄魂也有如此爽朗真实的笑靥,一时令她看呆了眼。 没想到“褚惊影”三个养子中还是有没长歪的,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将褚惊影送回房间,摄魂也回到了自己的卧房。 拿起桌上的杯盏自己斟满,瞳色逐渐浑浊幽深,再无竹林里那个爽朗青年一丝影子。 有趣,凭他的实力竟然探不出一个五岁小娃娃的功力深浅,仅用了一旬时间就有了捏碎顽石的功力,可见其《乱邺心法》的修习速度非同一般,除了宫主再无人能与《乱邺心法》如此契合,她却是个特例。 那张标志性的脸,任谁都无法忽视。 狂肆警告过他,这个小娃娃来历不明不能留,但他想赌一赌,赌一个最不切实际的猜测。 是你吗,宫主大人? 摄魂仰首一口吞尽杯中凉酒,嘴角划出一抹凉薄的笑意,他期待着。 而另一边,面临着即将到来的月圆之夜,褚惊影有些坐立不安。 意志安慰她,只要睡一觉就好了,第二天她就会重新变回小孩子,让她放宽心,然而真正的月圆之夜到来的时候,褚惊影发现这一夜并不像意志所说那么容易挨过。 该死的意志,说话一点都不靠谱! 狠狠地揪着被子,褚惊影满头大汗地蜷缩在床上。 月光淡淡地撒入房间,映照出床上娃娃痛苦的神色。 小小的身体中传出了细微的骨节错位的响声,四肢被逐渐拉长,褚惊影甚至感受到了一种仿佛被五马分尸的错觉。 嘴唇已被咬破,却在身体拉长的过程中不断被修复,体内的内力也如同脱缰野马般迅速膨胀,丹田处的灵魄仿佛受惊般横冲直撞,痛到了极致褚惊影不由自主地闷哼出声。 不远处传来了半夜打更的声音,褚惊影努力地压低自己的声音,不料新一波的疼痛来袭,她还是没有忍住喊出声来。 “小桃小姐,您怎么了?”门外的巡夜宫仆听到了屋内传出的声响,来到她卧房门外扬声问道。 “没,事。”褚惊影忍住疼痛,挣扎着从喉咙中挤出两个字。如果宫仆进入房间便会发现此时的她头发已长至脚踝,身形也已从原本的小娃娃变成了十六七岁的少女。 “小姐您声音怎么哑了,是身体不舒服吗?小人这就去请宫医来替小姐看看。”随后不待褚惊影开口,宫仆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褚惊影在心里苦笑,这不是在给她找事吗?本想安安稳稳地在卧房中度过这一月圆之夜,谁料她这么倒霉把人给引来了,还要请宫医。卧房是不能再呆了,必须赶紧离开这里,绝对不能被别人看到她现在这副样子。 忍着浑身骨肉分离的疼痛褚惊影磕磕绊绊地从后窗跳了出去。 “呼,呼……”剧烈地喘息着,她从小孩子变为成人的过程还没有结束,月光柔柔地撒在她的脸上,映照出长乱乌发下精致绝伦的容貌,冷情的脸紧皱着眉头,唇瓣被咬得殷红如血,平日里处事不惊毫无表情的脸上出现这般烟火的气息,更是令人沉迷,可惜如此颜色在这夜色中却无人欣赏。 长时间的身体抽长使得她四肢酸软,浑身无力,已经远离摄魂庭院的褚惊影眼前一黑便扑倒在一处假山后晕了过去。 是什么声音? 迷蒙中有规律的轻响传入她的耳中。 “咚,咚,咚。”一声又一声富有节奏地震动着,这好像是一个人的心跳。 一缕幽幽的兰香拂过她的鼻尖,褚惊影迷糊中心想好熟悉的味道,有点好闻。 沉重的双眼挣扎着睁开来,映入眼帘的是一抹夜色中莹白的颈项。 “是谁?” “母亲大人,您醒了?”听到她的话,头顶的人低下头,有些惊喜地道。 昏暗的月光映照出这个人的容貌,一双如同野兽般的竖瞳直直地望向她,仿佛下一秒就要飞扑过来捕获他盯上已久的猎物。 被这仿佛狩猎野兽一般的眼神惊到,褚惊影浑身一抖,一掌拍出从对方的怀抱中跳出来稳稳地落在地面上。 这时褚惊影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成年人的身体,体内的内力浩瀚无垠,而灵魄也已长出双角,似卧龙般沉睡在她的丹田。 狂肆捂住被打的胸口跪在地上,一口鲜血自他口中喷出,在地上画出一片黑色的痕迹。 天,她不是故意的! 没有料到自己的一掌威力这么大,褚惊影有些不忍地微弯下腰想要查看一下狂肆的伤势,不料他无所谓地擦了擦嘴边的鲜血,一只手支地低下头丝毫没有看褚惊影一眼,恭敬地道:“狂儿在庭中假山旁发现母亲大人倒在地上,一时未多想便抱您去卧房休息,多有冒犯,请母亲大人恕罪。” 褚惊影嘴唇蠕动了几下,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他,有些尴尬地杵在原地。也许是狂肆见多了这般情境,对于她的默不作声并没有在意,而是自顾自地问了下去:“不知母亲这段时间是去了哪里,宫里我们暂且瞒过,接下来请您明示。”他似乎有些急切,仿佛不抓紧将自己的疑惑吐出,褚惊影就会再次消失不见。 褚惊影努力地回想电视剧中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是怎样表现的,斟酌着在脑内演练了一下随后清了清嗓子:“最近本宫有事要做,宫中大小事宜由你们三人全权处置,如有吩咐本宫自会通知你们,其他的休要多问。” 狂肆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了服从:“是,母亲大人。” 褚惊影转过身,抬脚正准备离开,但她犹豫了犹豫还是背对着狂肆用尽量冰冷的语气掩盖其中的关心:“伤势还是去看一下为好。”随后未待狂肆有反应运气转瞬离去。 “母亲大人!”惊喜讶异不敢置信,这些情感交杂着扰乱了狂肆的心。母亲大人,这是在关心他吗?他可不可以痴心地认为在母亲大人的心里也有他一席之地了? 猛然抬起头,一双兽瞳圆瞪,浅色的瞳仁在夜色中竟散发出晶莹的微光,狂肆锋利的长甲狠狠地抓住心口衣襟,在那处划出五道长长地血痕,却在转瞬间愈合的完好无损。 母亲大人请再多爱狂儿一点,哪怕再多一点也能让他在这腐朽的世界里继续行尸走肉般地活下去。 他将脸深深地埋在自己双臂之中,在无人的黑夜里脆弱得像个孩童。 拜托了,母亲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