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如卿顿时产生了一种强烈想照镜子的感觉。
她记得没错的话,现在这张脸是她随便弄的,模样顶多算清秀,当年嫁给陈远庭的可是小国公主,生得国色天香,美名远扬,公主死的时候,明京里不知多少青年才俊痛不欲生魂牵梦绕。
而且他刚刚在纸上画的也是公主的模样,怎么一见到真人这记忆就出了这样大的偏差?
霍如卿抿了抿唇,小心翼翼道:“公子的故人······同我长得很像吗?”
陈远庭却摇头,他罕见带上了点笑意,仿佛忆起当年,在明京城最高的广雀楼上,那日午后,朱红的墙映着琉璃瓦炫目的光,公主一袭红衣,斜倚栏杆,对他遥遥举杯,眉间笑不知惊艳了多少王公贵族,可她最后却嫁给了他。
那等绝代风姿自然不是眼前的小丫头能比的,但那种感觉,他觉得很像。
这个小女使有和公主一样带笑的甜意,一样灵动的双眼,她们某些时候细微的反应也很像。
若不是公主早已逝去多年,他甚至会觉得眼前这个女孩就是他的公主。
这也是他召见霍如卿的原因。
这十年来他每日临摹,生怕记忆中公主的模样被他忘却,但记忆终究只是虚幻的,他能看到的只有纸上定格的笔触。
陈远庭难得笑了笑,他温和道:“你身上的感觉和她很像,若你愿意,今后便到我院子里伺候吧。”
他没什么邪念,也不曾想过有人可以代替公主,他只是想从这个女孩身上寻找到些许熟悉的感觉,让他再将公主记得深刻些。
霍如卿眉心一跳,心里打颤,她假装露出些为难神色,试探道:“公子,这不太好吧?我只是个粗使丫鬟,今日才被崔嬷嬷买进来的,方才是碧岭姐姐无意中将我拉到席上伺候,我这等身份怎好进内院来伺候公子?”
“只要你愿意,自是可以。”
陈远庭是个性格极温和的人,但再温和也是陈家的嫡子,名门贵族出生,此刻说出来的话便有种不可置疑之感。
他看着霍如卿,仿佛透过她面容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你真像她,除了你,这十年间也无人这么唤我了。”
如今人人都唤他侯爷,但那时,他们都唤他公子。
公子与公主,不知是明京多少人眼中的神仙眷侣。
霍如卿还真没到注意这一点,她就随口捡了个称呼而已,陈远庭是陈家公子,这么称呼他也没错,主要是以前大家都这么唤他。
所以说习惯真的害死人。
霍如卿偷偷咽了口口水,只觉得自己要跑路的节奏越来越强,这个世界过去了十年,可对她来说就是上上次的任务,她只经历了任务中的时间,陈远庭眼中漫长的岁月在她眼里就是那么一瞬,所以她现在对他的记忆还算清晰,真要过了十年,她可能连这位大哥叫什么都不记得了。
可熟悉的后果就是时不时会暴露一些东西,这些潜意识是最难控制的。
这种随便选个地方打工都能遇见‘前夫’的鬼运气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陈远庭静静看她,霍如卿僵着脸站了一会儿,只好假装开心道:“我当然愿意了,伺候您工钱可高多了。”
她一个小侍女,放着这机会不要又来陈家做女使,更奇怪。
陈远庭不知有没有看出她的勉强,但他没说什么,他脸上笑意归于平淡,点点头道:“我这院子里伺候洒扫的女使都有,你无需做什么太多事,我留下你,是因为我从你身上见到了故人的影子,你不必害怕,我不过是有些怀旧罢了。”
他将话讲得明明白白,他就是想将她当个影子怀念而已,大约是怕她起了什么心思。
嘱咐了几句之后,他让人带她下去安置。
直到远离书房霍如卿才松了口气。
带她下去安置的小厮笑着道:“恭喜卿卿姑娘,你可是这些年来我们侯爷第一个提出要留下的人。”
霍如卿敷衍地谢了他一句,觉得自己好难,要不干脆再跑路算了。
不过外面肯定到处搜查她,陈家好歹也是一方勋贵,就是苏清辉也没理由直接搜查陈家,比起苏清辉,她还是更愿意面对陈远庭,起码这位只是怀念,还没黑化。
怀着这种处处皆火葬场的想法,霍如卿还是按捺住了自己想跑路的心,成了陈远庭的贴身侍女,好在需要她做的事情不多,最多的就是让这位远山候静静看着,透过她来思念另一个人。
虽然这另一人也是她自己。
这种感觉不知道怎么形容,简述起来就两个字,尴尬。
这样不是很顺畅但也平稳的生活一直持续到好几天之后。
几天之后,霍如卿终于碰到了一个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