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还以为阿雪将奴给药倒后要去寻谁呢原来不过就是嘴馋了。”
“何来的药倒二字,若是你不愿配合,我又岂有这个机会今日这茶肆中的鱼倒是不错。”
时葑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来人便再次将眼阖上卷翘的睫毛于眼帘处投下一小片阴影面积。
“这菜都还未上阿雪怎就猜出这里头的鱼不错难不成就不担心有人滥竽充数。”莲香来时见着街上有人卖那滚白糖糯米丸子时不忘买了几块给她。
“反倒是隔壁包厢里头的美人模样生得倒是不错要不怎的惹了阿雪折花相送,毕竟之前的奴可是想要了好久都不见得阿雪折花相赠。”
男人的话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浓浓醋味显然刚才在进来初就不知猛灌了几大口。
“若是你喜欢日后我也给你折可好。”时葑睁开眼像变戏法一样从袖口中抽出一桃花枝别于他髻发间。
“你看我现在不也送你了吗,你又何必总是小心眼的纠结着那点儿不放再说人家是女子对你又没有什么危险。”
“虽说没有危险,可奴就是看不惯阿雪将东西赠予其他人,即便那人是女子也不行。”毕竟她的东西只能是属于他一人的无论是人还是心。
莲香伸手抚摸上那发间桃花枝狭长的狐狸眼中泛起一抹柔情似水,连带着原先双眉间凝聚的阴戾森寒之气也在顷刻间烟消云散。
而另一边楚琳进了包厢后,其中一个眼尖的贵女指着她髻发上惊呼道:“公主的头上何时簪了一枝碧桃,看着可真是别致。”
听人出声后楚琳方才后知后觉的伸手抚摸上发间,只见上面果然斜插了一枝桃花,无需她想,她都知道是谁送的。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白净的耳根子上,瞬间冒起了一点点小红尖尖,似比那枝炙炙碧桃还有来得诱人。
而在这茶肆旁的另一间酒坊二楼中,身着青衫白玉簪的男子正目带不虞的扫向某一处许久,手中则握着另一枝桃花。
“大人可是在等什么。”一旁抱剑的黑衣人见着主子静立窗边许久,不安道。
“不过是瞧着江南多烟雨,雾色朦胧一扁舟。”
“可是现在外头没有下雨啊?”黑衣人在抬头望了眼不远处,再三确定没有下雨,而且今天的太阳还颇大的,哪里有半点儿要下雨的意思。
男人闻言并未回话,反倒是继续望着某一处,一双眉头紧蹙着,似在极不耐烦着什么。
等晚上,提着一个食盒准备回去时的时葑见着一个正在收拾着风筝的小摊,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
“不知这只蝴蝶风筝怎么买?”
“不过是十五文铜钱一只,公子若是想要的话,俺还可以多便宜一点。”正在收拾着小摊的老板见是一个貌美的公子前来询问后,一张晒得有些黝黑的脸却是突然泛起了一抹红。
“不了,你这风筝我买了。”
当时葑拿着风筝在手上的那一刻,亦连心脏口处都泛着丝丝缕缕的甜意,就像是那久违的少女心重归于胸腔。
而她也并不急着回去,反倒是在这青石街道上随意的逛了起来,若是见着了有趣的小玩意,总忍不住多看几眼,若是真的有喜欢的,则会毫不犹豫的下手。
现如今天边余晖还未完全散尽,橘黄玫红洒满大地,似给之镀上一层浅色的朦胧金边。
正当时葑走到一个卖捏泥人的小摊边,伸手去拿其中一个红色襦裙的泥娃娃时,也有另一只手伸了过来。
“施施公子好巧,又见到你了。”
“倒是好巧。”
潇潇竹林,胧胧光辉中,那清风一扬,便落了满地簌簌竹香,竹枝竹叶竹竿相互碰撞则发出了婆娑之音。
“你说,她的计划能成功吗。”正在窗边同人对弈中的莲香抬手端起放在一旁的白瓷墨画茶盏小抿半口,人却是在无心那棋局上半分。
正在同人对弈中的白竹,斟酌了一下,方才出声。
“事在人为,何况夫人可非是那等甘心困在池中的游鱼。”
“虽说事在人为,可有些人就总是学不乖,总喜欢要撞个头破血流后,方才懂得些道理,偏生懂的还是些歪理。”
“有时候我就在想,若是当初的那剂药下得再狠一点,或是量再多一点,哪儿还有现如今的糟心事。”揉了揉眉心的莲香似回想起了一些当年的往事,连人都有了几分追忆之色。
“可是属下知道,大人舍不得。”
当初没有舍得将人弄死,更何况现在,若是舍得,往日里头不知有多少机会,哪儿还会等到现在。
“哪里有什么舍与不舍,若是舍得能换来她听话一些,又何来的不舍。”此刻莲香就跟听到了这世间极为好笑之话,可这笑意到了最后,却是泛起了浓重的苦涩之情,只因他说的是事实。
他是舍不得,别说舍不得,就连她掉了一根头发丝他都会自责到了极点,更别说其他。
如今这卖泥人的小摊处,时葑竭力压下唇角的那抹笑意,并收回了手往旁边站去,见着她身后无一人跟随时,眉头有些不赞同的紧蹙道。
“公主怎的一人出来了,就不担心会遇到一些心怀不轨之辈吗。”
“他们跟在后面呢,再说了我怎么可能真的敢一个人出来,反倒是我和施公子倒是有缘,想不到这一天之间就见到了两次。”
楚琳看着被让在了手中的红衣泥人后,还真是无论怎么看怎么好看,心下虽有不舍,可仍是伸手递了过去。
“施公子要是也喜欢这个泥人的话,那我就让给你好了,何况这也是施公子最先看到的,不是一直有句话说得好吗,叫君子不夺人所爱,虽说我是女子,可这意思大抵也是相差无几的。”
时葑见着这递到她面前的泥人时,心中则在开始盘算着下一步计划。
“既是公主盛情难却,在下岂有拒绝之理。”时葑生怕她会反悔,不由马上伸出手接过了她手里的泥人。
原先只是想意思意思的楚琳,没有想到她真的会要,连带着脸上的笑意都有了一瞬的凝固,毕竟这和她映像中猜出的实在有些出入。
“作为回礼,在下将手中的这只蝴蝶风筝赠予公主可好。”
“可是”脸上带着一抹诧异之色的楚琳,看着这个被强塞进她怀里的风筝时,还真是无论怎么看怎么觉得变扭。
第一次的桃花枝还能说是巧合,可这第二次的风筝又是因为什么?
难不成真的是因为这人对她有意思吗?可是这个念头才刚浮现在她脑海中不过一瞬,便飞快的被她给摇头否认,只因她不相信。
“在下已经出来好一段时间了,加上家中还有人等着在下,在下只得先行离去,反倒是公主日后出来时,身边多多少少还是跟着几个丫鬟为好,免得遇到了那些心怀不轨之人可如何是好。”
时葑在对方准备出声拒绝时,先一步寻了理由离去,好继续为接下来的偶遇制造机会。
只是她并未走远,反倒是停在不远处的一个小商贩处,借以掩饰。
同时她看见,在她走后,跟在那位小公主后面的几位丫鬟也马上围了过来。
只见那些丫鬟下盘沉稳有力,一看就是那等练家子,甚至暗中还有着好几个伪装成普通百姓的暗卫跟随左右。
怪不得敢一人独自外出,原来是那有恃无恐。
等她准备转身回去时,正好无意中撞到了另一人,连带着握在手上的红衣泥人也骨碌碌的滚进了密集的人群中,在转眼间便没了影子。
“公子可有不小心伤到哪里。”无意撞到人的白衫蓝底条纹的公子见人要摔倒后,连忙伸手将人给扶住。
“无事。”被扶虚了一把的时葑厌恶的将人推开,遂大跨步离开。
以至于她并没有注意到,那男子的脸上贴着一张在简陋不过的人皮面具,就连那作色都粗糙得连脖子和脸都形成了两种不同的颜色。
至于那红衣泥人,本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小玩意,有何值得上心的。
等她回到府中时,鼻间率先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墨香,那味极淡,淡得只要风一吹便散了个彻底,若是她不注意倒还真发现不了。
过了一处竹林,在经过一方白玉凉亭与那满池碧玉荷花一色栽的池塘中,方才回到了居住的主屋。
正当她想要推门入内时,冷不防门先一步从里头打开。
“阿雪回来了,今夜我们吃腊肠,火腿炖肘子和荷叶鸡还有松鼠鲫鱼可好,饭后甜点便食那菱粉糕和杏仁豆腐与鸡油卷。”
“你不是都已经吩咐人在做了吗,怎的还多此一举来询问我。”眉头微蹙的时葑脚步后退的阻止了他的触碰,一张脸上更是带着几分不耐。
“可奴还是得要提前同阿雪说下为好,免得你到时乱猜可如何是好。”话到一半,莲香忽地凑近几分。
“好比阿雪明明自己都是女子,为何还要强追另一个女子,你这样不认为对对方很残忍吗。”
“何来的残忍,何况这身为公主,总归是有嫁人的那一日。”
“可他们嫁的皆为男子,少说有女子娶女子的,阿雪就不担心万一出了什么纰漏可如何是好,欺君之罪可是要身首异处的。”
“你想说什么。”闻言,时葑戒备的后退几步。
“不如何,奴只是想说阿雪追人的手段也实在是拙劣了些,你说今日的两次相遇下来,那小公主即便在傻,也能看得出少许端倪来,何况现在的施大人可不在是名满大都的探花郎,而是被驱赶出京的施公子。”
莲香撩起她的一缕发丝置于指尖缠绕,笑得暧昧至极,就像是一只道行高深的老狐狸。
“难不成你有什么办法。”
“奴自然是有的,可这法子还得要看阿雪愿不愿用了。”
“哦,就是不知是何等的阴险法子。”时葑眉梢微挑,显然极有兴趣。
“自然是将那生米煮成熟饭,届时的她无论想不想嫁,都得要嫁的。”莲香话至一半,或的笑出了声。
“不过奴倒是忘了,此法可不适用于阿雪,不过若是换成了其他男子,却又有了那么几分折辱公主的味道。”
此时男人的话就像是当年引诱着亚当和夏娃的撒旦之言,即便明知这一步一旦踏出,换来的便是那万劫不复之地,却又是那么的诱惑人。
连她那颗本就不曾坚定过的心,更是动摇到了极点。
今夜有星无月,璀璨的星空之上,不时划过几道明亮之星,檐下新移来的几株娇艳牡丹现虽未到花期,可也结了几个细小的花苞骨。
守在门外的几个丫鬟见着屋里头静悄悄的,不由说起了悄悄话。
“你说公主今天回来后就一直将自己给关在房间里,是不是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啊?”
“可能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吧。”另一个容长脸的丫鬟摇头不解,一双秀眉微拧着,似在回想今日可是发生了什么。
可是就好像是发生了陈家小姐落水一事,其他的都和往日无二啊?
“能有什么好事,自然是公主那颗红鸳星动了。”其中一个瓜子脸的娇俏丫鬟双手抱胸,不由跟插了话头进去。
“不过姐姐说的倒也有可能,毕竟前面公主进来的时候,发间不是还别了一枝桃花吗。”粉衣小姑娘不知想到了什么,随拿着帕子捂嘴轻笑。
而此时的屋内人并未理会外面的声响,反倒是盯着那梳妆台上的风筝和那桃花枝若有所思,脸上更是不时浮现起一抹诡异的笑。
连带着那风筝和桃花枝都被妥善的放在了一个雕花紫檀木盒中,俨然被当成极为重要之物。
等第二日,她继续同友人外出泛舟游湖时,这一次却不再见那抹红衣。
刚开始她以为等下就会见到的,可是第三天,第四天,乃至第五天都未再见到那人时,不由令她打消了之前她刻意接近她是别有目标的念头。
她性子虽天真了一些,可人不傻,何况能生活在皇城中的人,又岂会真的傻,可是更多的,她的心里莫名的泛起了一抹烦躁之意。
不远处的二楼茶肆中,正同人对弈中的时葑拈起一白子入局。
黑白棋局上两军对弈,其中白子以守为攻,黑子以攻为守,二者谁也不肯让过谁,就那么相互的僵着。
“阿雪最近倒是能耐得住性子,你就不担心这人会跟其他人跑了吗。”莲香落下一子,使得原先胶着不动的棋局在此时分成了泾渭分明的局面。
“有时候这追人还是需得要死皮赖脸些,要不然难保那人不会过两日便将你给抛之脑后,转身投进他人怀抱。”
话虽是无意中说的,可听在有些人耳边,却是无论怎么听,都是话里有话。
“我若是耐不住性子,说不定那人就得要生疑了,何况这不正是你教给我的欲擒故纵吗。”
“若按这个理来说,难不成阿雪现在也是在对奴欲擒故纵,要不然怎的在奴的心里,总是觉得阿雪对奴忽近忽远的。”莲香见着这棋局即便下到天黑,也不一定能分出胜负时,连带着人也失了先前的好兴致。
“有时候我就在想,明明阿雪现在离得我很近,可我却丝毫感觉不到你在我的身边,就像是一团空气,看不着摸不着,却总能令我感觉到它的存在。”
话间,他的目光则不时扫过她那略显平坦的小腹,棕色的眼眸中飞快的闪过一抹暗光,摩挲着两指间的那颗黑子反倒是加重了几分。
“现在我人不正是在你面前吗,你又何来的不安,反倒是你的心里应该自始至终都不信我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