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刘伯温曾经说过,能做出类似那些东西的人,当年因种种原因,全都已消声匿迹多年。如今那些东西出现,是否意味着除了他之外,曾经销声匿迹的驭影师,又开始重现江湖。
而那些新的驭影师,究竟是谁培养出来的?
他们制造出那些东西,又究竟是为谁所用?
每每那些东西的出现,似乎总与当年的白莲教有关。
莫非,这些年来关于小明王子嗣下落的种种传言,有可能是真的?
若真是如此,那未来将会引起怎样一番动荡?
而一心牵制着自己制造这种东西的墨秋翮,又在其中,究竟扮演着怎样一种角色?
种种念头在心中倏忽而过之际,那具原本被剖解得四分五裂的身体,已在严沉月干净利落的手术修补后,重新被缝合到了一起。
心跳亦已恢复,不消片刻,原本已有些僵硬的四肢开始重新恢复柔软。
随后手指轻动,严沉月操纵着那原本安静躺在他面前的无头人,从地上站了起来。
动作极为流畅,仿佛同活人一般的自然。
但已全然没了未剖解前那暗暗擅自的动作。
一丁点细微的也没有。
严沉月看着它,轻轻吸了口气,眼里却并没有修整妥了这个无头人后的松弛。
心里有着一种难以明说的念头,令他兀自朝这尸体看了很久。
随后重新沉淀下眼里的情绪,勾了勾手指,将另一个无头人也平躺到他面前。
再取出干净银针,亦往它的穴道里扎了进去。
将第二个无头人也缝合妥当时,天色已过四更。
严沉月收拾好一切站起身,带着两具已修缮完毕的无头人,走到马桩边去解开缰绳。
随后便要上马离开,忽然身子一晃,令他站定了步子。
迎着扑面的寒风抬起头,他眼里漆黑的瞳孔正以肉眼可辨的速度慢慢变着颜色。
他坚持着原地站了片刻,最终缓缓在马桩上坐了下来。
黎明前时一天里最暗的时刻,亦是最冷。
所幸是这样一个时辰,没有人能窥见这一块地方先前所发生的一切,也不会有人因误打误撞,而遭到……
想到这里时,严沉月的右手突然颤抖起来。
他迅速握住手腕处的穴道,可是难以抑制。
更无法控制的是那双已变成琥珀色的瞳孔,一次次紧闭,却又不自禁一次次睁开,朝着身旁那匹唯一鲜活着的生物看去。
年轻健壮的骏马,脖子上粗壮的经络在血液的奔腾中鼓出鲜亮的毛皮,那着实是一种让人难以抗拒的诱惑。
随着时间推移,在一片静谧中,更是让人难以克制。
以至终于按捺不住站起身,在脑中所有的理智都在一阵剧烈的昏沉和焦躁中消失干净时,他伸出手,一把朝着那匹马抓了过去。
坚硬的手指正对着马脖子上那根粗壮的经络。
但就在指尖即将碰到的一刹那,忽然一丝神智从脑中醒转,令他及时收手,转而一把抓住了边上的缰绳。
随之而来身体巨大的不适令他剧烈呕吐起来。
可是什么也吐不出,只觉得身体的每一寸都在分裂,燃烧,似要将他如同刚才那两次手术一样,凌迟分解。
眼见着神智即将再次瓦解,突然头顶上方扑棱棱一阵响,带着一团黑影当空而过。
是只出来觅食的夜枭。
见状,带着仅存的那点神智,严沉月手指一勾。
随即便见他身旁那名无头人蓦地一个旋身,朝着那头夜枭掠过的方向纵身而起。
一跃三尺高。
死人被重新激发了活力,身体的各种器官,功能都是高于常人数倍乃至十数倍的。
如同一只突然飞入高空的巨大白鸟,它长臂轻舒,手往那只夜枭掠了过去。
仿佛只是从那只夜枭的脖子处一掠而过。
甚至连指尖也没碰到,便见那只幽魂般的鸟身子一晃,无声无息从半空中坠落袭来。
落地后在雪地上一阵扑通,但仅仅是垂死挣扎而已,不出片刻,它就没了动静。
唯有一片深色液体从它脖子下渗了出来,眨眼间染透了身边的雪。
那无头人轻轻巧巧落到鸟尸边,手里不知几时多了只茶盅大小的杯子,往那只夜枭仍在汩汩冒着血的伤口处凑近了过去。
片刻,无头人返回严沉月身边,半跪至地,将手中那只杯子朝他奉送了过去。
杯子冉冉冒着热气。
血尚有温度,色泽自琉璃杯中透出,新鲜的颜色红艳无比。
严沉月看着,眉心微蹙,琥珀色眸子里流出一瞬厌恶。
却仅仅只是片刻的情绪外露。
随后,将那只杯子接入手中,轻晃了晃,仰头将那杯浓腥的液体一饮而尽。
少顷,原本苍白的唇略透出一点血色,右手亦恢复了平稳。
他略出神地朝这只手看了看,随后站起身,将手指上银丝轻轻一扯,纵身翻上了马背。
随着他这番举动,那两个无头人身子一转,径自绕到了马后。
亦步亦趋地安静跟随。
又在片刻之后,随着纷扬而落的碎雪,如同两只鬼魅般,在黎明前浓重的黑暗中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