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被押下去之后,顾让将白弥月也带走了。
沈呈锦坐在回程的马车上,面无表情,今日一天,已让人觉得心力交瘁。
那个人说照她的吩咐办事,却未说出是办什么事,无非是想让顾让怀疑她。
她微瞌眼皮,不知何时,竟在马车上睡着了。等她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清晨。
棉杏过来为她梳妆,还带来了一个消息,玄悲寺山上被顾让带走的那个刺客,在半路上忽然撞开守卫滚下山坡,不巧撞到了石块,当场死亡。
沈呈锦沉默了一下,没发表什么看法,而是问道“九皋榆亭是不是一直没回来”
棉杏“大人昨晚就派人去找了,小姐别担心。”
沈呈锦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
棉杏轻声道“小姐,江侍郎遇刺身亡……您昨天没吓着吧都怪奴婢,不该将您一个人留在那里。”
“我没事,棉杏姐,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棉杏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小姐您先歇着,奴婢叫人备些吃食来。”
沈呈锦道了声谢,待棉杏走后,她盯着铜镜看了一会儿,忽然趴在桌子上,眼泪不住地向下掉。
不知哭了多久,才抬头来,默默走到水盆边开始净面……
等棉杏将朝饭送来,沈呈锦神色已经如常,只是眼圈红红的。
棉杏看着心疼,却也不知该说什么安慰的话才好。
“大人说他与夫人可能会回来的晚些,叫小姐不用担心。”
沈呈锦点点头,“是不是因为江侍郎的事”
棉杏“是。”
沈呈锦坐在软榻上,拿了旁边的靠垫放好,“棉杏姐,你也坐,我有话想跟你说。”
棉杏以前便与沈呈锦亲近,无人在时也不会太拘礼,听了这话,便坐到了下来。
沈呈锦“棉杏姐,这府中怕是有内鬼。”
去年庙会,知道她出府的人不多,就连沈钰夫妇她都没敢告诉,她以前的贴身丫鬟虽然知道,但她们都已经死在大悲寺的山上了。她搜寻原身的记忆,心中已经大致有了怀疑对象。
棉杏微讶,她以往只觉得沈呈锦性子柔弱心思单纯,如今却好像变了,大概是长大了吧。
这样想着,心中疑虑也减了些许,“大人也意识到了,已经在查了。”
沈呈锦点点头,又问起关于顾让与白弥月的事。
原来昨日顾让是到竹林里拜望定怨大师,却意外遇到白弥月,当时白弥月不知何故会出现在玄悲寺的山上,险些受辱,撞到树上昏了过去。
那奸人却对顾让说是沈呈锦指使,顾让一时恼怒,一掌将人打到草丛里,沈呈锦恰好被人引到,好在顾让没有信那人的话。
沈呈锦问起昨日竹屋外的中年男子,果然就是郑丰。
她一开始便怀疑,仅凭一个郑纤,怎么可能安排那么多训练有素的杀手,总觉得这一切都有郑丰的手笔,这对儿父女,手段拙劣,却如出一辙的毒辣。
棉杏微沉吟了一会儿,道“其实白家受冤,也与郑丰有关,当年侵吞固堤银两的人极有可能是他。”
沈呈锦惊诧“如此大案,怎会这么轻易让他瞒天过海”
“若是有端贵妃帮衬呢?”
沈呈锦张张嘴,没说话,心思已转了几弯。
郑丰也算得上端贵妃的母家,如果联手陷害白家,也是有可能的。白家一倒,皇帝接着便听到风声疑心太子,如此又同意招顾让回京……
沈呈锦这才发现,也许一开始的想法才是正确的,端贵妃想让顾让代替顾应,因此才会想要笼络她爹沈钰,她也听到过风声,当朝宰执已有告老还乡之心,她爹是最有可能接替他的人。
郑丰原本就与沈钰不和,想要拉沈钰落马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只可惜一直没有机会。
郑丰应该已经知晓白弥月的身份了,这对他来说确实是个对付沈钰的好时机,不过时机还不够成熟,他不敢轻举妄动。
至于郑纤,沈呈锦很清楚,她想要自己的命。他们与端贵妃唯一的分歧,便是端贵妃想要拉拢沈钰,郑丰是想要除掉沈钰。
棉杏像沈呈锦凑近了些,“小姐,其实郑纤一直爱慕裕王殿下。”
沈呈锦微讶,虽不曾细想过这层关系,但也在意料之中。
这下,她反倒不那么担心了,郑纤爱慕顾让的话,白弥月的身份,郑丰他们便不敢轻易吐露出来。
这不失为一个对付沈钰的好棋子,但前提是顾让与白弥月无关,他既然与端贵妃是一伙儿,自然是暗地里想要助顾让上位。现在白弥月被顾让带走了,郑丰不但不会说,还会想法设法的把事情瞒过去。
今天的闹剧,肯定也有郑纤掺和,一则是为了除掉白弥月,既让白弥月不至连累到顾让,又少了一个情敌。二则顺道陷害她,如果找不到幕后人,顾让即使不信是她干的,也多多少少会对沈家有所隔阂,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说不定有一天便长成了参天大树。
沈呈锦陷在思绪里许久才回神,“棉杏姐,我想去看看弥月。”
“小姐,奴婢知道您担心白姑娘,只是眼下京城动荡不安,奴婢不建议您出门,况且白姑娘那里有王爷照看。”
沈呈锦点点头没说话,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便有下人前来禀报,说是九皋和榆亭找到了。
沈呈锦赶忙起身往前院赶,没等走到门口,就看见九皋背着榆亭进了门。
两人看起来有些狼狈,衣衫被划破了,脸上也有浅浅的血痕。
沈呈锦跑到跟前,“这是怎么了,榆亭没事吧”
榆亭趴在九皋背上,微探出头,“姑娘,奴婢只是脚伤了。”
“伤得重吗?棉杏姐,麻烦你将府里的郎中请过来。”
榆亭“只是扭伤,没什么大碍,奴婢能走路,他非是要背着。”
一直沉默的九皋忽然道“虽是扭伤,若不注意,以后会跛的。”
榆亭“……”
沈呈锦也没再多言,领着二人往自己院子里走。
没多久棉杏领着郎中过来,郎中为榆亭检查一番,确实没什么大碍,扭伤的脚已经及时正好了骨。
九皋回到自己房间换衣洗漱,沈呈锦还留在榆亭房中,又叫人备了饭菜。
榆亭坐在床上,朝沈呈锦身后看了看,“姑娘,我家小姐呢?”
沈呈锦张张嘴,却一个字也没吐出来,她对上榆亭疑惑的眼神,低下头沉默。
榆亭忽然伸手攥住沈呈锦的衣袖,“姑娘,小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沈呈锦扶着她的胳膊,稳住她即将要跳下床的身体,“你别着急,阿月确实受了点伤,如今已经脱离危险了。”
“那小姐人呢?”
“她被裕王殿下带走了。”
“裕王小姐怎会被他带走?”
沈呈锦也觉得讶异,“你家小姐不是与裕王殿下相识吗?你不知道?”
榆亭一脸莫名,“这,奴婢确实不知,小姐以前一直待在潭县白家祖宅,三年前老夫人过世,老爷才将小姐接到京城。那时裕王已经离京,小姐怎么可能与他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