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来，沈迟衍每晚都会做和辛简有关的梦。

除了那些会让他忍不住整夜沉湎的暖色过往，他也会一次次梦到自己在河边抱着已经停止呼吸的辛简，或是在不同的地方遇见昏迷不醒的辛简。

而这次，沈迟衍看见辛简浑身脱力晕倒在一棵大榕树下，四周仍然是最干净彻底的漆黑。

沈迟衍急忙上前，还和以前每次一样，看不出辛简身上有任何外伤。他只是脸色苍白，眉头紧锁，无论沈迟衍怎么唤他都没有回应。

即使意识清醒地知道这是在梦里，沈迟衍还是很着急地抱起辛简，转身一头扎进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不知抱着失去意识的辛简走了多久，沈迟衍才终于看见前方有了熟悉的光亮，来自他和辛简的家。

动作轻缓地把辛简放回卧室的床上，沈迟衍轻车熟路地去拧了热毛巾帮他擦拭身上的汗迹，又帮他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看见爱人的神情逐渐变得放松，沈迟衍才舒了口气。

如他已经做过无数次的那样，沈迟衍这才抽空找出辛简的手机连上了充电器，旁边放着那包原本在辛简怀里的已经凉透的糖炒栗子。

上大学时，有回他拉着辛简亲密，最后两人相拥着睡去。第二天醒来辛简才发现自己的手机彻底没电关机了。

胡闹之前辛简原本记得要充电，结果被沈迟衍哄着哄着就忘了。

有轻微电量强迫症的辛简醒来后还对沈迟衍发了小脾气，一口咬在他颈侧的腺体上，齿痕留了好几天才消。

那回辛简还笑着，说沈迟衍这是被他临时标记了。后来每次被折腾得狠了，他都会在沈迟衍颈侧留下自己的牙印。

沈迟衍看着阖眸躺在床上的人，轻声自言自语道：“如果我这回也忘了，你会不会醒过来再标记我一次？”

但还是和以前很多次一样，直到从梦境中醒来，沈迟衍都没能等到辛简再睁开眼看他一回。

*

休息了一夜，唐黎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他把毕广全的孙子没能吃到的糖炒板栗热来当了早餐。

收拾好准备去射击场之前，唐黎先带着自家胖团的猫粮到了单元楼后面的一处角落里。

“喵~”

他刚到，旁边的花坛里便跑出来两只灰扑扑的小猫。

“是不是饿坏了？快吃吧。”唐黎把猫粮倒出来，看着两只小脑袋立马凑过去吭哧吭哧地吃了起来。

“怎么就是不愿意跟我回家呢？”

唐黎已经带这两只小猫去宠物医院做过检查打过疫苗，也治好了它们身上的小伤。

但每回唐黎准备把它们带回家的时候，原本温顺粘人的小猫会突然炸毛。

就算强行带进了门，它们也会不住地挠门，唐黎怎么哄都没用。一开门它们便一溜烟跑下楼梯消失了，到楼下就又变成粘人的小可爱。

唐黎只好在这个避风的角落里给两个小家伙搭了窝，定期过来给它们加食加水。好在它们也一天天地长大了。

“是不是楼上胖团子的气息太凶了？说起来，它好像早就发现我在外面有别的猫了，喂完你们回家它都不搭理我。”

唐黎的猜测自然得不到回答，但他身后却传来一道他并不愿意听见的声音。

“小黎……”他不愿意看见的那人犹豫着唤道。

唐黎皱着眉站起身，面无表情地看着正向他走来的人。

那是张曾真的吓哭过附近小孩子的脸——右边脸颊自颧骨下方到嘴唇缺了很大一部分，伤面狰狞，整张脸因为扭曲和过分不协调而显得诡异可怖。

“你来做什么？”

唐黎冷声问。

“我是想告诉你，我戒了，不管是酒还是别的什么，我都戒了。”

唐茂生神色紧张地看着儿子，像是怕他不信，急忙补充道：“我已经两周都没碰那些东西了。”

听他说完，唐黎脸上没有多出任何表情，轻嘲道：“是吗？”

“你还记得这是你第几次这么说吗？”

“这回我真的不会再碰了。”

见唐黎侧身走过准备离开，唐茂生声音里带着哭腔，语气卑微地问自己唯一的儿子：“如果这次我坚持下来，下个月你陪爸爸过生日，好不好？“

唐黎的脚步顿了顿，“我没空。”

“小黎……”唐茂生在他身后嗫喏着喊他。

快步走远后，唐黎停在原地深呼吸了几回，努力放松面部肌肉，又下意识弯了弯嘴角后才重新往学校的方向去。

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里，沈迟衍看着垂头丧气离开的唐茂生，皱紧了眉头。

他查到了所有关于唐黎的消息。可亲眼看见时，心里还是灌满了密密麻麻的疼。

唐黎出生在一个非常幸福美满的家庭，Alpha爸爸唐茂生和Omega爸爸黎时都是医药研究院的高级研究员。

在唐茂生最重要的那项研究彻底宣告失败之前，他们的家都是充满欢笑的，唐黎也是附近最快乐的小孩。

可自那以后，骄傲的唐茂生便一蹶不振。他不再进行新的研究，开始酗酒赌博，还当饭吃似的嚼起了槟榔。这些都是他原本最看不上的消遣。

仅剩的理智让他没有碰毒品和禁药，转而投向同样有成瘾性的烟酒和槟榔。但他的消沉和堕.落仍然磨灭了爱人的情感。

恰逢黎时的研究有了突破性的进展，需要去国外的研究室几年。他便和唐茂生提了离婚远赴海外，把不到十岁的唐黎留给早已不像个父亲的唐茂生。

即使在国外定居了几十年的外公外婆回来找他，唐黎都仍和唐茂生在一起生活。直到高三毕业后，唐黎才单独住进了这套外公外婆留给他的房子里。

在沈迟衍查到的消息里，唐黎曾数次因被家暴而报警，也因对自己的父亲动手而被邻里议论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