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乐舒强压下眼泪,平复好心情,与紫璃并肩而行,跟随在他身后。
三人行至南门,带头的侍卫毕恭毕敬地朝云浈作揖行礼,“云公子这就走了?不多喝一杯吗?”
“云某不胜酒力,天色又晚,怕冒犯宫中贵人,先随王府二位姑娘回府了,请阁下放行。”云浈揉着太阳穴,目光迷离。
侍卫见此人与北平王入宫之时相谈甚欢,举止甚密,便知此人怠慢不得,脸上却有为难,“在下职责所在,劳这二位姑娘出示腰牌。”
晚宴期间宾客往来频繁,且都是达官贵族,携内眷家仆赴宴者无数,人数上很难一一拦下排查,内府在宴会前会给各府内眷、侍从特制腰牌以明身份,若事后人员有谬,凭腰牌记档便有迹可循。
听到那侍卫忽然说要检查腰牌,紫璃心虚得手一抖,腰牌摔落在地,惹得侍卫警觉。
云乐舒连忙拾起腰牌与自己的一并递过去,赔笑解释道,“侍卫大哥,我妹妹刚入府不久,第一次入宫伺候,许是有些紧张,还请您多多谅解,云公子,您可别与我家王爷说呀,王爷定会责怪我姐妹两个办事不力的。”
云浈笑了笑,“怎会。”
“既入府不久,管家怎么敢让这位姑娘入宫随侍?”侍卫狐疑地翻看腰牌,但腰牌又确实出自王府,如假包换。
云乐舒又朝他福身,语气柔中添了一丝媚,“侍卫大哥做事谨慎,真不愧是皇城守卫,但您却不知,我们王爷人好,待我们这些下人也好,今夜是妹妹求了王爷,说想入宫见见世面,王爷一时心软允了,我随王爷来过几回颇有些认路的本事,又稳重,王爷便让我带着妹妹来了,还说......有我在旁他便放心。”
云乐舒娓娓道来,眼波流转,说起话来又颇有些悱恻缠绵,惹得侍卫面色尴尬。
旁边那位冒失的妹妹倒是水灵可爱,但是眼前这位面黄如土,皮肤粗糙的姐姐......难不成这王爷是美丑通吃?
他又抬头看了看旁边醉了酒却难掩俊逸的白衣公子,不由得地吞了吞口水,也许不止是美丑通吃,还是男女通吃?
他缓了许久,见眼前婢女说话恭敬,并无疑迹可循,笑道,“瞧姑娘吓的,在下又不是豺狼虎豹,二位是五王爷府中的人,在下无意为难。”
这才将两块腰牌归还给她们二人。
“大哥查验过,若是没有问题还请放行,云公子现下已醉了,我们得快些送公子回王府。”云乐舒收好腰牌,顺势扶住了开始摇摇晃晃的云浈。
“是是是,这就放各位通行,来,三位慢走!”满脸堆笑的侍卫赶忙让开,三人慢慢悠悠走出宫门。
走至无人处有马车接应,坐上马车三人各自松了口气。
紫璃懊恼道,“对不起公子,都是我太不小心了,差点就暴露了。”
“紫璃,我们都已经出来了,还说这些做什么,你看宫外一片辽阔,我们自由了!”云乐舒握住紫璃的手,欣喜难抑。
“是啊,紫璃何必自恼,欢迎你们回家。”云浈连日来食不知味,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
他给北平王留下书信一封,只说有急事回山,希望他别发现异样。
“师兄,你是如何得到这腰牌的,还成了那北平王亲邀入宫的贵客?”云乐舒问。
云浈向来不慕权贵,怎么就与这堂堂北平王牵上了线。
云乐舒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云浈突然转而正色道,“北平王有龙阳之癖......”
马车内一阵诡异的安静。
“......真的吗?师兄靠出卖色相来助我与紫璃离宫?”云乐舒身子一僵,一双眼睛瞪得跟那铜铃一般大,随后又耷拉下小脸,唇片微微抽动,眼中泪光闪闪,表情尤其浮夸,“师兄,委屈你了......”
向来只有云乐舒逗弄别人的份,好不容易轮到他,却被反客为主,云浈顿时哭笑不得,只好认输,“好了好了,师兄骗你的,你满脑子都装些什么?三年过去了,还是没个正形。”
“两年前一次下山夜宿客栈时,恰遇上盗贼,隔壁住的正是王爷,我与他合力将人扭送官府,因此结缘。”北平王少年风流,尤其喜爱山水,放情丘壑,他特意宿在其下榻客栈,想寻机结交。
恰巧遇上了贼盗,他便顺利地与北平王牵上了线,如有神助。
“你这几年是不是很难?”他说得轻巧,云乐舒却觉得心疼,她很难想象一个六尘不染,心清如水的人,要如何劝说自己去做夤缘攀附之事。
“王爷是轻世肆志的旷达之人,为人和善,与我倾盖如故,推诚相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难相处。”云浈道。
“这位王爷的名号,早前下山我也有所耳闻,据说确实是个和善之人。”紫璃附和。
这位爷早早封了王赐了府,她起初还以为是什么威名赫赫的行伍之人,不想却是个美名在外的闲散王爷。
云乐舒忍不住拿他与他那位心胸狭窄的皇兄相比,心中暗自腹诽,虽然不是从同个肚子出来的,好歹同源同脉,为什么性格相差这么大,一个残暴不仁,一位却平易近人。
君亦远排行第五,年纪稍小,乃先帝的红英夫人所出,公主君亦萱与他是一母同胞的兄妹,辅助兄长登基后,他得封北平王,却终日流连山水,旨在游目骋怀,云浈正因他的豁达不拘,与之深交至今。
“那师兄,这三年你可曾想我?”云乐舒毫不忌讳旁边还有个紫璃。
夜色如水,凉风似流,云乐舒星眸忽闪,在期待一个答案。
紫璃装作不经意地揉了揉双眼,便伏在车窗上假寐。
“我与师父都很想念你。”云浈答得干脆,清浅如水的笑里是长辈和兄长的关怀,一如既往。
云乐舒似是失望,却还是睁着黑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我也是,日日都想着师兄和师父。”
罢了,且再等一等吧。
云浈默然避开她的灼热目光,一时无言,心里却似着了火,烫得五内皆滚烫。
“师兄,等入冬,你带我去北境看雪吧?”
“师兄,师父好吗?”
“师兄,今年后山的桃花开得好不好?”
“师兄,我十七岁了......”
“师兄......”
“师兄......”
“师兄......”
她好像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诉他,她真的又回到他身边了。
马车颠簸中,她依偎着他沉沉睡去,他浅笑入眉,从袖中拿出一个酒壶,取出一方素帕,以酒湿透,小心翼翼地擦拭她的脸。
清辉之下显露出一张素净小脸,渐渐还原出她耀目的美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