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建南被一路颠回了小白楼。
有一说一,二八大杠骑的时候没感觉有多颠簸,坐在“杠子”上遇着路况不好,屁股是真遭老罪喽。
看着揉屁股的陈建南,小囡囡咬着指头一脸的不解。
“师兄,你也不乖被扇屁股了吗?”
陈建南大囧。
“囡囡乖,你师兄是被膈着喽。”
顾文华也被小囡囡的呆萌样逗的不轻,一路骑回来的劳累跟着减了不少。
“一路上都还顺利吧?”
闻声从前面店里跟出来的宋大胆一把抄起小囡囡。
“囡囡,咬指头的毛病得改改,知道不?”
顾文华接过陈建南递来的湿毛巾,边擦汗边回道:“一个麻袋而已,没什么人关心,就是进了大栅栏儿有熟人问了一嘴,我说是乡下亲戚给带的特产。”
说着话解开陈建南揣了一路的小棉布包,里面是大半袋干木耳和十来个咸鸭蛋,裹着厚厚的糟泥。
“嘿,这可是好东西,既能下饭又能下酒。”
宋大胆宝贝的揣起咸鸭蛋,搁在鼻子尖一脸陶醉。
陈建南继续“活动”屁股,看着自己师父的动作一阵无语。
裹着麦糠的糟泥,就算是有味也在里面,陶醉个什么劲儿啊?
顾文华抄起一把干木耳,若有所思。
“倒是给我点启发,咱自己也能种木耳。”
陈建南两世为人,木耳吃过不少,还没听过“种”木耳的说法,很是好奇。
“挑那半新不干的榆木段儿、柳木段儿,搁石灰水泡上一宿晾上一阵儿,隔半拃开一个小孔,把菌种和匀实喽抹进去,讲究点的还拿泡透了的苞米瓤子敷上一层,挑背风向阳的地界儿,隔一阵子喷一回水,要不了俩月就能发出一片来。”
陈建南听着新奇,既感慨劳动人民的智慧,又感叹于辛勤的老祖宗们在“吃”上是一点不含糊,食材养殖研究的门儿清!
“哪那么容易,杂种、虫害、天气,哪一样都能让你白费功夫!”
宋大胆逗着小囡囡,不忘给蹲着的二人泼一盆冷水。
顾文华也没回嘴,指挥陈建南先把麻布袋扛到里屋。
“师叔,不往底下放么?”
陈建南还以为直接就搬进地窖里去,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傻孩子,一点经验都没有,晾晒、挑拣、分装,底下也得烘一烘湿气,查堵耗子洞,就这么一股脑儿的放进去,那才是糟蹋粮食!”
得了经验教训的陈建南乖乖的把麻布口袋扛到了正屋侧间,手感也不像是面粉类。
直等到忙得了,宋大胆拦住要往前面店里去的陈建南。
“嘛去?不见人姑娘了?”
陈建南瞅了眼中堂的座钟,不过四点来钟。
“教你个乖,一身的臭汗滋泥儿,先打盆水擦洗干净,换身干净衣裳,再去大栅栏儿买点零嘴儿吃食,喏,拿着!”
说着话,拉过陈建南的手塞了一把毛票,花花绿绿的也有三四块钱。
“使不得...”
“让你去你就去!婆婆妈妈的一点也不爷们儿!”
陈建南满是感动的打水进屋,回首看院子里陪小囡囡说话的宋大胆。
小囡囡远远的冲他一扬手,露出一个笑脸儿来:“师兄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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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安门广场东侧,四九城劳动人民文化宫。
绿荫环绕,十月份的天气,松柏森然。
陈建南是从大栅栏儿腿过来的,说起来反而是文瑛从南锣过来要远一些。
师父、师叔打掩护,五点来钟,陈建南就翘班“就位”了。
想着距离和文瑛约定的时间还有早,陈建南决定先自己逛一逛这里,也算是“侦查地形”了。
文化宫门口,抬头看匾额,白底红字,龙飞凤舞十个大字“四九城劳动人民文化宫”,再熟悉不过的伟人笔体。
从五零年伟人手书这十个大字伊始,全国各地冠以“劳动人民”的文化宫遍地开花。
进门右手侧的垂廊,陈列着诸多名人为文化宫对外开放的题字,陈建南一时“技痒”,挨个看了过去。
一旁有个小黑胖子,被家人带着来逛文化宫,识字不全的他兴高采烈的对家人喊道:“爷爷!这一篇的字儿我全认识!”
说完就一字一断的大声念了出来。
“古来数谁大,皇帝老祖宗!”
“如今数谁大,劳动众弟兄!”
“世道一变化,根本就不同!”
“还是这座庙,换了主人翁!”
陈建南在这小黑胖子显摆的时候就看了过去,跟着他的语速,看完了这幅题字,落款署名农民作家赵树理。
陈建南知道赵树理先生是因为其笔下的一个角色“福贵”,这个诞生于46年赵树理笔下的福贵和91年《活着》里的福贵境遇相同,都是农民,都是赌棍,都从赤贫到走投无路。
两个“福贵”是否有可比性陈建南不得而知,只是感慨于诸多或叫“福贵”或不叫“福贵”的农民形象,此时正真实的存在于这个年代里,或将换一种称呼,一直存在。
往里走,讽刺的是享殿黄琉璃瓦檐下,依然高悬着满汉文“太庙”九龙贴金额匾。
这座明清两代皇帝祭祀祖先的太庙,成为了新国家、新时代普通职工群众文化活动的阵地、劳动人民的“学校和乐园”。
周末的劳动人民文化宫里人声鼎沸,游园人数不少,陈建南跟着人流往里走,处处都瞧着新奇。
原来五十年代的群众娱乐活动比自己想象中丰富许多!
有饭后消食的,有抖空竹的,有下象棋的,有排练歌舞的,还有聚众逗鸟的。
如果不是人群服饰带有明显的年代感,陈建南恍如在逛“前世”的公园!
正溜达着,有人招呼他。
“诶我说,小白楼的这位小师傅,宋师傅一向可好?”
来人喊了两嗓子,陈建南才确定叫的是自己。驻足观瞧,哟!这不那位片儿爷么!
“您请好,还没谢您上次替我解围。我师父身体硬朗,没少和我提起您!”这瞎话张嘴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