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密的树林里,曹竹揽着盗来的狐裘,将脸狠狠贴近这老旧的腐烂毛皮,大口呼吸那浑浊的空气。
在他手中,粗糙的老毛皮仿佛新生的婴儿般稚嫩,惹得他不断抚摸:在他鼻里,腐烂的旧裘衣好像焚烧的香草般芬芳,闹得他猛然扎进;在他眼中,褐黄的狐裘化身温软的女人般优美,他情不自禁,竟然将嘴对着狐狸,神情迷荡地吻起来。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曹竹也不顾周围是否有人,扯下腰带,甩去衣裳,将读书人的斯文抛诸脑后,平日的修身养性消失不见,男人只剩下了本能。
林双义这时意识到狐裘的丢失,心里慌张,一是怕那妖物出来迷惑众生、害人妻离子散。二是怕祖宗传了几代的东西丢在自己的手中,落得看管不利的罪名。三是怕皇帝怪罪。
一旁的陆钰见林双义眉头紧皱,便道:“怎了?”
林双义告知一件重要东西丢了。
戌甲也发觉同行的曹竹消失不见,心里也是五味陈杂。如果曹一个朝廷老臣的子孙折在自己身边,日后如果被他落井下石,那该如何是好,曹家的手段自己是见识过的。
林双义看见曹竹和狐裘一起消失了,心里早就猜出个大概。
“我们一同去寻回曹竹吧。”苏柔明白丈夫的意思,提议道。
“那陆钰,你同她们一起留下。我同戌甲一起去找。”林双义下了车,取了一柄剑,心里默默道:“不要给我惹出事情啊!”
陆诚回到现在,不经意间,将处在过去的月穗也带过来了。
陆诚还在回想刚才的事,还没彻底回过神。
宁修道:“我似乎忘了什么。”
宁修才恍然想起,月穗还在陆诚身上。
“你们不问一声,就将我一起带到这莫名其妙的地方。”
宁修连忙说道:“对不起。”
刚刚全神贯注的陆诚也连声道歉。
“下不为例。”她一抚漂亮的长发,似乎对陆诚两人没有丝毫责备。
陆诚道:“那怎么将她送回去呢?”
宁修幽幽说了一句,“恐怕得问空颜。”
陆诚苦笑,长叹道:“这老天爷还是在劝我回去啊。我跟空业寺之间的孽缘还是没有结束啊。等到事情尘埃落定,我就回去,做和尚还是做什么都好。”
那晾在一边的月穗仿佛是他们世界的边缘人,他们的话一都听不懂,迷糊道:“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万法殿。”陆诚回道。
眼见原本和蔼可亲的漂亮面孔一下子换了副颜色,她勃然大怒,无名之火似乎像将要冲溃堤坝的洪水般喷涌而出。
宁修立马劝道:“淡定。”
她压住心头的怒火,质问道:“你是何人?”
陆诚道:“我是受邀来万法殿的客人。”
万法殿同她有不共戴天之仇,月穗冥冥中感觉陆诚还有什么隐瞒她的。
她于是道:“你跟万法殿什么关系?”
陆诚道:“萍水相逢。”
她显然不信这种鬼话,能被邀请至此,要么是蛇鼠一窝的其他门派,要么是同流合污的江湖子弟。
宁修知道怎么也劝不了,于是道:“月穗姐,淡定点。你可曾听闻时障?”宁修想扯开话题。
“不知道。”她原本洁白无暇的脸涨得通红,心里哭诉。原来他们是万法殿的人。早知如此,当时就该不顾一切将他们杀了。
于是宁修解释道:“时障是世界的一种障碍——”
“住口。”她不想知道宁修说的东西,她只想知道这两个人的底细。
看着她愤怒的样子,陆诚逐渐感觉微妙,她好像曾经的阿佳姐,会为自己的错误而怒气冲天,可最后两人总是会和好。
陆诚的沉默和平静,让她变本加厉,问道:“你们有没有参与那次屠杀?”
“没有。”陆诚不假思索回答。
她忽然感觉自己的无力,失去暗月堂的法术后,自己逐渐失掉自信和高傲。再看看周围,空无一物。自己的意识滞留在一个陌生男人的身体里,本身是件奇异的事情,可现在恨不得马上去死。
她一整个人僵住,默不作声,心里是一片死寂。
二人看着如同雕像的月穗,彼此心照不宣,一致认为她需要一个人静静。
陆诚独身一人在万法殿走动,天翻地覆的变化时常令人惊叹。哪怕是成熟的月穗,也未见得万法殿的奇景,也是赞不绝口。
天上白云浩浩荡荡汇合,仿佛千军万马在疆场上厮杀,好不令人痛快。
看了一会云,陆诚才忆起正事——自己是来这里找姐姐的线索的,怎么能玩物丧志呢?
可周围空无一人,也尽是陌生的道路。陆诚不知这里是哪,也不知找谁问路。
南宫唯仁侥幸逃出生天,朝西而去,正愁没有东西施展法术,却偶遇了一家大户。
他不打算翻墙,那有失门面。
于是他理了理衣服,挺直腰板,叩响大门。
朱红的大门发出响脆的声音,仿佛末世的丧钟般悠长。
不一会,才来个瘦小的家仆开门。
一见到落魄不堪的南宫唯仁,气不打一处来,拿起扫帚往他身上打去。
南宫唯仁没想到自己已经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硬挨下雨点般的打击。
那家仆哪里知道面前这人是穷凶极恶的山贼?只当是乞儿来讨饭的。
冒着家仆的重手,南宫唯仁从怀里取出一根手指,嘴里念念有词。
原本腐败不堪的手指顿时有了生机,在地上缓缓蠕动。
那家仆正打得不亦乐乎,哪里还会留意那古怪的手指缓缓朝他而去?
手指逐渐靠近他瘦小的身躯,突然一蹦,朝他裤腿一钻。
那家仆立马感到疼痛,差点叫出来。只当是什么虫子钻进裤子,于是他抛下手中的扫帚,急忙解开裤带,把裤子一脱,看见小腿血流如注,尖叫一声。
南宫唯仁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
看着平静的南宫唯仁,家仆立马想到是眼前的男人捣的鬼,于是抓起扫帚就又朝他袭来。
忽然他感觉头脑一阵空白,浑身呆滞,眼神空洞地看着南宫唯仁。一根手指伴着脑浆从家仆的太阳穴钻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