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不远处的一座小屋外。
头发花白的医师自小屋中走出,对上了李孚与刘坚关切的目光,医师长叹一口气道:
“他恐怕……药石无医了。”
刘坚关切地看过来:“李孚……”
“我能去看看他吗?”
李孚说道,脸上看不清悲喜。
“当然。”
穿过木门,屋内散发出一股霉味,想必很久不住人了。泥墙顶部开了一个小洞来充当窗户,一道阳光从洞中斜穿进来,打在甘信的身上,光线里翻飞的尘埃仿佛夜空中的飞星。
“甘前辈。”
李孚踱步向前,轻声呼唤着甘信。
“小子……帮我个忙。”
听到甘信的声音,李孚连忙跪到草席旁边,注视着甘信的嘴唇,生怕漏掉一点信息。
“这把剑,名三山……是武当游道人给我的,帮我还给他。”
“灵隐寺的道济方丈……知道他在哪里。”
李孚拿起甘信身旁的长剑,剑身沉重,剑鞘银白,刻有鲲鹏相戏的纹路。
“好的。”
“我袖子里,写着《灵视经》上半部,拿去修炼,日后对敌……能多些保障。”
“甘前辈。”李孚眼眶泛红,声音也颤抖起来。
“孙青儿,不过十七八,已是二流高手。以你的天赋,定可以超过他。”
甘信吃力地转过头,看见李孚紧握三山剑,手背青筋暴起,劝道:
“莫与我报仇,活下去……咳,咳!”
一阵激动后,甘信淡淡说道:
“日后行走江湖……不要堕了本心……”
说完,甘信便不再言语。
李孚只是跪在席边,定定地看着他。屋内光线流转,逐渐照在李孚的身上。
等刘坚忙完队伍里的事返回小屋时,夕阳正照耀着大地,河道里翻腾着赤色的波浪,李孚也从屋里走出,手上拿着自剑阁带出的长剑。
“刘大哥,这个押给你,能帮我个忙吗?”
刘坚压下李孚的手,看着他红肿的双眼,轻轻叹了口气。
不远处,几个兵士正拿着铲子走来,望向被草席卷着的甘信。
埋葬完甘信,已经到了晚上。李孚独自靠在甘信坟前的小树旁,出神地望着隐隐约约的月亮。
两世为人,尤其是到了唐朝以后,这还是李孚第一次处理与他亲近之人的死亡。李孚已经哭不出来,只感到阵阵烦躁,心头的阴霾像小屋土墙的霉味一样挥之不去。
“孚兄弟,韦太守找你。”
刘坚不知何时走到李孚身旁,见李孚如此难过,他也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好借传话的机会陪着他。
“那个使刀的年轻人已经走了,他托我告诉你,有缘再会。”
李孚闻言,拇指不断地摩挲剑柄上的纹路,默不作声地走上船去。
这艘船乃是韦坚船队的头船,形制宏伟,五根桅杆擎天而立。甲板四周站满了警戒的士兵,不少小吏时不时端着公文跑上跑下,好不忙碌。在中央的三层船舱中,顶层的房间里还燃着灯火。
“折冲府死了十七个兵,随船的护卫折了三十多个,船夫更多,伤者基本都送到医师那里。”
“袭击蒙面人死了二十三个,查明都是邪道震宫的人。”
“有三艘船坏的重,我们……可能得到扬州耽搁几天。”
汇报的官员一时不敢起身,他面前,韦坚在窗前负手而立,眉头紧锁。
“知道了。”
官员如蒙大赦,赶紧退下。
而韦坚依然注视着黑洞洞的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