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鸳这是多世来第一回投胎做人,虽花容月貌,可身世凄凉、不通文墨。
当符玺化作翩翩公子从她的贫民窟门口不经意间经过时,她正被丈夫追出门不断虐打。
符玺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管,那把红扇挥袖间已把她这一世的丈夫击倒在地,他顺势将人扶起来,关切道:“没事吧?”
沈时鸳身着粗布麻衣,望着眼前穿着洋气的符玺根本转不开目光,可又惊觉自己的丈夫被眼前人给打倒在地,她的眼眸微微垂下,根本不敢再与其交视。
“谢谢先生,我没事。”
符玺将人扶起来后,挥袖间施法——他如今的行事作风与啖血鬼王少卿一脉相承,什么人间不能动用术法——那是不可能的。
丈夫立刻昏迷的透透的,什么时候从植物人变回来那都得看符玺的意思。
于是村子里立刻传开了,屠户刘在虐打老婆时被自家门槛绊倒了,昏迷不醒,恐怕等着日子了。
符玺坐在沈时鸳这一世的家里,环顾四周,已经不能用贫穷来形容,简直是家徒四壁。他见眼前人的眉眼间满是惆怅,房里两个孩子正哇哇大哭,吵闹异常。
“先生您人真好,还给我留银元,可我不能要。”
符玺推了推用来装酷的金丝眼镜边框,目光似剑:“为什么不能要?”
沈时鸳眸中闪烁着晶莹,唯唯诺诺道:“刘哥是自己绊倒的,和先生无关的。”
以前在符惕山上怎么没见你这么老实?
符玺不断腹诽,难道转世轮回连本性都改了?
他霸气的用手指扣了扣桌面,轻描淡写的说:“若非本少爷经过此处,他也不会因为见到本少爷的美貌被吓得半死不活。这些钱就当是他的买命钱。”
见眼前人一副盈盈欲坠的模样,符玺放缓了语气,柔和道:“本少爷见你一个人带两个孩子甚是困难,世道也不好,到处都在打仗,你可有营生能养活自己?”
提到心事,沈时鸳更是恨不得把头埋起来。
“我们……一直靠刘哥杀猪卖肉过活,他倒下了,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一滴滴晶莹的眼泪滴落在她的衣衫上,美人就是美人即便只是披块麻布都一样美的惊心动魄,更何况是美人垂泪,每一滴都仿佛敲在他的心头。
符玺沉吟片刻:“我家里还缺佣人,你考虑来做帮工吗?”
沈时鸳抬起头,这个男人是上天派来拯救她的吗?
正当她要答应时,眼前男人的一双桃花眼射出锐利的光。
“你一个人来,孩子不能带来。”
……
从此以后,沈时鸳成了符玺家里的一个长工,每三日她可以回家照看一对儿女半日。
符玺的生意头脑历经百年早已炉火纯青,即便青城山、符惕山等地早已不复存在。
他如今经营的钱庄效益甚好,他意外了解到大洋彼岸的对面,那里还有一种全新模式被称为银行,若是能两者结合……
明面上他经营着钱庄并一些本分生意,暗地里却还是干着老本行——捉妖拿鬼、绑架撕票——只要钱到位,符公子什么都能接。
现在的他行事比以往更直接凌厉,毕竟现在不仅要养他自己还要养地府和南海那帮人:卞城王、转轮王、白磬臣……
念及此处,端坐在真皮座椅上一身西装的符玺就皱眉扶额、满面愁容。
这帮“寄生虫”——现在都要靠“生意”来养活。
“少爷,您的茶。”沈时鸳轻轻敲敲门,端着茶水示意要进来。
符玺挥挥手让她进来。
日子如白驹过隙,一晃竟已十年有余。
……
符玺整日将她留在身边,渐渐的风言风语传了出来。
这一日下午,阳光明媚,他收到了沈时鸳的辞职信。
还是那间书房。
此时的符玺已经蓄起了小胡子。
“为什么要走?”
眼前的沈时鸳已是三十多岁的妇人,显出少妇特有的柔美。在书桌另一边与他对坐。
“少爷,我再留下来,对我们都不好。”
符玺满不在意,开始撕辞职信,不屑一顾:“本少爷的府邸岂是你说来就来,要走就走的?”
沈时鸳早已习惯少爷的性子,抬起眼眸与他对视。
“少爷,您是不是喜欢我?”
符玺想不到这一世的沈时鸳如此直白,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开始思考措辞。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这句话是他无意间从一本诗集中看来的,用来形容此刻正合适。
她在等他的回答。
又在意料之中——他没有回答。
“少爷,您对我的喜欢,我能看的出来。可我配不上您,我已经有了两个孩子。孩子们……也都大了……能懂事了。我不能……”
沈时鸳艰难的说出口,心中有什么轻轻的碎了。
她没有文化,也不懂如今的世道妇女应该怎么做才能自力更生。但她知道,自己能有口饭吃,能养大孩子们全都仰仗眼前的少爷。
可现在因为她,外头把少爷形容得声名狼藉,各种污言秽语不绝于耳,她又怎么能坐视不理?这点道理她还是懂的。
符玺还是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