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早朝,枢密院的人倒安静地很,因而今日早朝,锦煦帝批了让平乐昌去西威军监军的奏折。锦煦帝见子颜在下面座位似是困得很,想到还是宰相有办法。他知道,子颜行事不讲规则,不在自己面前时,和别人说话时经常诳语蛮缠,想是在北地神宫神君哪里懂好好教他如何做人。不过他知道子颜在年纪大的人面前终不敢如此,这不宰相就生生制服了他。他看着子颜跪坐着有点东倒西歪,想到昨晚定是没有睡觉,自己在朝上说了几句,便散了当日早朝,放子颜回去神宫。
子颜回到自己院子,章文早备好让他沐浴更衣,昨晚在学苑将就一夜,等下用了午膳还要过去,章文这边催着。子颜正在浴池中睡了过去,突然听见章文叫他,顿时清醒了过来,叫道:“快看看我脱下衣物中可有两个册子,弄湿了,下午我可就完了。”
章文说道:“主子,您不是放在桌上了么,再说湿了,您变个法术不就好了。”
子颜恨道:“都是黄宗,非要逼疯了我。”
章文他们伺候他换上去学苑的便服,随后在卧房里摆上午膳,章文道:“主子昨日不在,您那个屏风叫人绘下图案,已经全部做完。您看这图册。”说完呈上一本图册,里面倒是画得和屏风上的一模一样,子颜说:“我今日白天没空,你叫人把屏风移到这里,我再对下。”说完,把东熙湖给的那张纸和图册一起扔到了唐清欢的匣子中。
子颜正吃着午饭,就见鸣皓走了进来。鸣皓说道:“师弟昨日不在,这里有两件事情要你拿个主意:一是,大典之日我们这泾阳城中之人,倒是捐了一百多万两银子,还有三百多件各式器物。账册已经做好,你看过就能入账了。”
子颜点点头:“二师兄这里定了就行,我就不看了,不过你给我五十万两银票,放在一个木箱中,拿到我书房。”
“捐的都是现银,不知原来我们的库中还有这点银票么?我去看看,有今日就拿给你,没有的话,兑成银票,也要两日。”
章文一边听着,觉着这神宫是真有钱,但比有钱更令他惊奇的是,这两名神君弟子说到五十万两就似在说五两银子那般,丝毫不在意多少。
鸣皓又说:“第二件事情就是,黄侍郎说在各地神庙都等着归入我们神宫下面,礼部总算把神庙名册整理好了,我见也没什么,上次在淳州,那个田亭昉也是好用,此事我还想用着他。”
“他在淳州只是神庙外执,师兄让黄侍郎给他升到神庙副主事一级,让他代办我们收归神庙的事情,渠金坊那里麻烦师兄通知他们,我们的人到哪个神庙,他们准备的法师也要随着到。”
“是,此事我会亲自去办,但是陛下最近一直要大师兄和我在神宫看着你,不准你外出。我要是去各地办理神庙事情,你和陛下商量下,叫老三回来。”
子颜倒说:“最近我下午去学苑,晚上要去御书房,哪会到处跑,都在皇城这里,这还不知道谁护卫着谁呢?”看到鸣皓板着脸,子颜就不再乱说。
鸣皓道:“前几日那些延东百姓,我们也安置好了,能让他们在渠金坊下面做点事情的都让他们做点事情,年纪大的几个,让瞿风烈那边找了院子安顿下来,不用再回到原来住的破落地方。他们的事情,我和大师兄找了几个弟子,施了点法术,把他们自己都不曾记得的所见所闻记了下来,等下汇成册子就拿到你这里,你看了好知道怎么去办。”
子颜问:“是否真是和那辟暨的莽羽神宫有关?”
“不但有关,还关系大着,我都不敢讲。那些百姓哪里知道门道,有些还曾经让那边神宫的人施过法。我们把莽羽神宫之事也做了册子,你自己慢慢看。”
子颜听到册子两字,就是头痛,此时也没办法,只能一个劲儿点头,鸣皓说:“我自己有件事情,倒是一直没和你说过。我那个父亲那里,最近怎么象变了个人似的。可是我没到京时,你做了什么?”
“没有啊,我什么也没做呢。”
章文想想那晚,神守也就动动嘴皮子,可真是什么都没做!
静寒学苑的学子去那里都需穿着宽大素袍,不许穿绸缎的衣物,子颜也没有例外。人家一早都到了学苑,只有他才是午后才到。费舍人等他们到齐了,便叫他们各自去找自己的夫子,他自己这边也就带着子颜和墨宪两人。他关照墨宪留在学堂里自己看书,自己带了子颜到隔壁中书衙门找宰相去背书。
子颜问:“夫子,墨学长是跟您学什么的?”费连廷说道:“他跟着我学了几年用人之道,但到了皇帝那里就过不了关,这家伙聪明得很,每次陛下问他,我看就是故意。想是在京里,陛下随意着他,他不想回去呢。”
子颜听着倒是觉着这墨宪想留在京里,大概另有所图吧。费舍人倒是提醒子颜:“你背完没有,不要害我被宰相骂。”
子颜想是你这个夫子哪有夫子的威严,还是说道:“自然是背完了。”
到了中书衙门大堂,宰相正在里面和侍郎说话,见到子颜进来行礼,便叫他到书桌前面,与他说道:“我虽占着你老师的名义,但实际上都是学苑里夫子们教你学业,不过子颜你岁数还小,我总得每日看着你。你每日下午过来和我说下前一日所学即是,下次不用连廷跟着。”
子颜说是,宰相就问他昨日晚间学了什么。子颜看看一边费舍人示意,于是就把那两本册子上之字背了出来,洋洋洒洒背了半个时辰,倒是把一屋子人惊呆了。
宰相此时瞠目结舌:“子颜,我让你看看便罢,你背这些干什么?”
子颜看着费连廷,气的没有说话。倒是费连廷这张脸皮,笑着和宰相说道:“宰相大人,您这两个册子写出来时,我就说过这世上无人背得出。不过子颜是神守,不能算是普通人,他背得出,不稀奇!”
费舍人此时又和黄宗说了:“我也是试试子颜,您这册子里面繁琐得事无巨细,但凡有点粗心,哪里会背的无错,看来我们玄武这个神守啊,真当是我祗项天选之人。”黄宗听了这个话,倒是不再恼怒费连廷,自己和子颜说道:“看来费夫子是真心想授你本领。子颜,你知费连廷为官这几十年都没有收过门生,他为人太傲,看不上别人,可是这不就看中你了。你好好给他行个礼,虽然是我收了你当学生,但费连廷这里你也要当他是恩师。”
子颜这才明白,费舍人昨晚是做给他看的,既然宰相都那么看中他,此人必有过人之处。子颜上前,倒是给费舍人行了大礼:“宰相这边说是不能以老师称呼,夫子这边我也不便称呼老师,但夫子这里我就如同是对待宰相,终身以老师伺之。”费连廷看子颜认真,倒是真心,心下感动。他带着子颜回到学堂,便叫上墨宪一起到他院中书房。此时,费连廷才拿出好东西,他给子颜看的是“四国朝堂礼仪”一书,说,你是神守,你细看这礼仪书里藏着什么。
到了晚膳,宫里便来人传子颜。墨宪说:“到底是神守,这治国之道由陛下亲授。”费连廷说道:“那是怕我教坏了他!”子颜也懒得管他俩说什么,立即离了学苑直奔御书房。锦煦帝正等着子颜晚膳,见他到来,第一句话就是:“你怎么穿的这样,朕不是叫宰相允你穿自己衣物。快换了去。”
晚膳后,子颜跟着锦煦帝来到写着“云舒”牌匾的屋子,锦煦帝说:“这是朕读书的屋子,此处不谈公事。”说完,叫子颜坐在他书桌对面的椅子上,锦煦帝问他这几日学苑是怎么安排的。子颜倒是把费连廷叫他背书的事儿说给陛下听。
锦煦帝一听,哈哈大笑:“子颜啊,叫你听话的时候就是不听,这事情你倒能听那个费连廷的,你可知,宰相那两本册子是朝中每个人的梦魇。就象费连廷说的,自从那两本册子出来,你可是第一个能全背下来的。要不朕叫东熙湖把礼部尚书给你做算了!”
“那怎么好意思呢,邱大人也帮了我们神宫不少忙。”
锦煦帝说:“子颜,你莫不是真打算去和那东熙湖混吧。我看你敢这么说,大概是知道邱岷不是东熙湖的人吧?”子颜倒说:“臣也正奇怪着,那日陛下和臣说修葺师父住处那回,旁边也就他和黄侍郎在,大典那天雷尚峰来捐银子说是给修葺内院用的,我才反应过来。”
“邱岷当年是李贺凯举荐的,但你今日借着朕的话,说这件事情,是想提醒朕,当初朕答应神君出钱修神宫,现如今就算你拿了别人的钱,朕答应的事情还要做,否则朕还不如那个雷尚峰是吧?”
“臣哪有这样想过,谁让陛下刚才说臣要跟着东熙湖去混。”
锦煦帝说道:“那修葺一事,工部已经呈了册子,朕还没叫人拿到你那里。说好修神宫的钱大内出,就是大内出。不过邱岷放了消息给雷尚峰,雷尚峰不是把以前多赚你们的钱还给你了。”
“陛下消息灵通啊,连他给了五十万两都知道,不过雷家还的钱,最后不是还是以神宫名义给了百姓么?所以臣这里和陛下的朝堂也没分什么彼此啊?”
“你既然这么说,修葺神宫你自己掏钱。”子颜说道:“那点钱臣已经花没了。”
锦煦帝说:“还好你不是朕儿子,这么个花钱法,真是要骂你逆子了。你这点钱不是又填了东熙湖啊?”
子颜说道:“这次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