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慈顿时省道:“是也!你看我这老眼可还有救?”吴普道:“利刃未及珠眸,但是坏了周围肌络,可以治愈,只是视力必将有损。”左慈怔得片时,自嘲道:“纵是瞎了,还有一只,未足惜哉。况我本就姓左,坏却左目,想也是天意使然。”吴普道:“前辈勿忧,晚生确有疗法。”左慈喜道:“那便有劳了。”吴普道:“只是这疗法毕竟恐怖了些。”左慈忙问:“怎讲?”吴普道:“我这里倒是备得一剂对症良药,然则前辈虽是新伤,奈何血肉已凝,须先用刀刳目,并以药水洗涤,干净了方好敷之。”
左慈听得头皮略麻,却道:“大丈夫忍一时痛,有何难处。”吴普道:“前辈言重了,这法子听来可怕,只是情形骇人,其实并不疼痛。”左慈大奇,惊道:“利刃加身尚有切肤之疼,何况这至柔要害处,岂能无痛?”吴普便从墙上摘下一个葫芦,说道:“此药水唤作‘麻沸汤’,以恩师绝创‘麻沸散’兑成。强者一碗,弱者小杯,俄顷不省人事。待得一梦醒来,诸事既毕,鬼神莫觉。”左慈诧异,将信将疑道:“诚如是,倒愿一试。”
只因以刀刳目,实在危险之至,吴普非等对方亲口应允,方敢作为,当下就去聚柴生火,烧起一锅水。樊阿若无其事,不施援手,自顾在床头把玩九针。须臾水沸,吴普怀里摸起一方皮套,与他师弟那块殊所不同,并无排孔在上,虽扁略鼓,显是内中有物。果然,取出小巧玲珑的尖刀,长无三寸,横置掌心之上,两端尚不及掌缘,白光闪烁,冷冷的极为锋利,投入水中就煮。左慈左目虽伤,右眼尚自远锐,弹指间瞅得那小小皮套之中竟容有七柄一模一样的寸长短刃,加上入煮的那枚,一共八口,想必都是打造得异常薄利。
候约半刻,吴普倒一碗麻沸汤,递与左慈:“晚生即将冒犯,请先饮过了。”对方沉视碗中,略有些浑浊,尚且犹豫,问道:“需这么多?”吴普道:“前辈练武之人,当算强者,须有此量。”左慈犹疑未消,苦笑着看了几看,蓦的一仰而尽,袖拭嘴角:“原来无甚味道。”
再有片时,吴普见他倦意稍起,便去灭火倒水,复取一盆,以备盛血,唤其师弟端定,这会刀已不烫,净手执起,来扶对方道:“前辈,请上床安睡吧。”左慈已自晕晕,起身至榻,方欲卧倒,然见利刃晃晃,神志模糊之下,疑心暴盛,大声而起:“尔等欲害我耶!”
二人骇退相觑,吴普进劝:“前辈勿恼,我等要为你医治,非欲图害。”左慈沉掌丹田,掌心上提,引动意念对抗药力,奈已见迟,汹涌不能制,复看他俩靠近,转手拔剑,三番未能,第四趟终于拔将出来,只觉万分沉重,起身挥舞迟钝。吴普躲过两剑,掩护樊阿退开。左慈追斩二人,樊阿滚入床底,吴普逃至户外。左慈头晕不能蹲伏,就赶吴普。绕屋一圈,吴普回头喝阻:“前辈休要激怒,否则眼睛难保!”左慈不听,奋力跃到近前,劈面就是一剑。吴普险险的避过,发丝断落一片。左慈再要起剑,见他已奔向远处,蹒跚了几步,兀自以剑插地,强撑不倒。
三人这么一闹,渐将附近村民纷纷引至,远远的驻足观望。左慈四顾模糊,忽觉颈背玉枕穴和背心至阳穴同时一麻,体内真气与药力登时此消彼长,再也支持不住,头脑一昏,扑倒在地。只见樊阿正蹲于窗台之上,双手各握一针,唤道:“师兄啊,老头儿终于晕死过去了!”
吴普奔回急问:“你扎他哪里了?”樊阿如实报了穴位,吴普方宽,埋怨:“何故对前辈无礼,幸而无事。”樊阿辩道:“不这样的话,老头儿不知撒野到几时。”吴普斥道:“休要胡言!药力早已发作,前辈捱不过多时的,本不需你动手。”樊阿脸色一沉,扭头便走。吴普一把拽住:“哪去,待会尚须由你端盆接血。”阿道:“随便叫个人也端得。”普道:“届时血流不止,那人倘若惊悚,怎生是好。”阿道:“现在又需要我了!”吴普连忙赔话:“你是我师弟,离了你自然不行。”樊阿回身进屋:“我这就端去。”吴普抱起左慈,跟着入内关门。樊阿也不来相帮,只是端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