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红云两口子,对她这个弟弟,的确有些薄情寡义,除过有事,一般不到贾家沟来,更甭提对李文棋爱搭不理。
“她这是看不起谁呢?上几年你在风口浪尖,她怎不这样呢?不遇到事,你看不透一个人心,你大姐虽没像她那样为富不仁,你的那些个四脚不沾地外甥,还真就一个个不是玩意儿,你这个亲舅舅还在呢,看到你们撇嘴挤眼打啪子,这是甚意思?特别是你大姐出殡那天,你哥落迫成那样,他们居然在他们母亲葬礼上捂嘴笑,说你哥是最霸气的赛车手!你听到了,竟然连个屁都不放!你大姐生了一群白眼狼!”
“喔起了!喔起了!”李红旗扬扬手。
“这茬过去,还有那茬!要是我家文棋能考个什么好大学,他们保证不敢这样! 养不教,父之过啊!我当初在汛江滩,怎么眼瞎就跟了你?马陷淤泥,我这一生完了!你家住五鬼头上了,难怪李子北说:我们家是一部活生生史书!是一部堕落史;一部凋凌史;更是一部折杀史!跟了你,就是跟了灾难! 如果我当初跟了邓世连,虽平凡无奈,至少不是这个样子!”
“泥多了拉屎我气嘟没望一个,槐步蛮玉?(你做了那事,我屁都没放一个,还不满意?)”李红旗是有委屈的,戴绿帽子这种事,要搁在以往,他能杀人!现在他不行了,荷尔蒙早耗干了,很多时候,眼痒心痒手痒,也只能学张铁成,那一眼黑节草茂盛之地,像泉眼一样:无声惜细流一般,任由其外淌外泻,应验了,全应验了:偷来的要还人,猛占的被人占,他唏嘘着,抽动着,抖抖缩缩,灵魂和身体一样拧巴,王红虽好,一树桃花,开在他十七岁的花季,沦落成了刘占一,刘占一尚能开着马司达,满世界游魂,高兴了,随便找一个,没有西红柿吃,吃个萝卜也解渴,现在的他,口牙全掉,咬不动,连吸咂都困难,难怪他如此委屈。
“好了!好了!别在淌尿汁了!睡觉!明天还有事!”光洁的手,在他胸上拍两下,“没到山穷水尽时,我不会离你而去的!我们还有大文棋在,他已经十八了,过二年该娶媳妇了!就冲这,我也不能推下棋磨不是?还是多攒些钱吧!钱最重要!”她伸出长长的手臂,揽李红旗入怀,拍拍打打,夜就起起伏伏,像醉了一样,如小船,荡着乏困的人,驶向苍茫。
李红云在阳光下站了半天,她似乎看见她的弟媳妇,挎着个秀气的坤包,一双高跟鞋如锥子一样:橐~!橐~!橐~!穿过一条巷子,就不见了,她知道:她干什么去了!心里就特别难受面对着墙,吐出一口气! 家败如山倒,家兴如抽丝!遥想当年,父亲是如此豪横,丢队长,买大船,跑货运,冬天还要做豆腐,日月如同涨水,噌,噌噌……豪情如水淹没了贾家沟,一枝独秀让一大捧眼珠全滴血掉地上,一次撞船,就让李宜忠,颓废如草,特别是李红军之死,加速了这个家走向灭亡,就好像冥冥有注定似的,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方式,把灾难拓展,一度以李红旗的风声水起,出现过短暂的中兴,是什么让家再次滑向崩溃的边沿,是豪横的李子北制造了这一切?不!不不! 是李红旗那颗狂傲的心,尤其是他不知天高地厚,篡改经典,演唱了篡改歌!天不可欺,地不可辱!
她哭了,唏嘘着,她的心很酥,要碎而炸裂,她不知道:一个燃爆的家庭,怎么走向了极近熄灭的地步,看到弟媳为了生存,在作贱自己,她几乎炸裂了,杯水怎救车薪?且李文棋表现出那么不懂事,这个家该向何处走?有谁能够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一个没能力,一个那下作,另一个被时光养废了。
“你干吗呢?一个人跑到这儿练哭来啦?你是准备着当演员拍电影还是拍电视剧?”程春鸣站到李红云身后,“你这个家伙喜欢声东击西!你到底伤感为哪桩?是你儿子还是你女儿不求上进让你落泪?还是我程春鸣欺侮了你?”
“都不是!”
“那是为啥?悲伤总有理由吧?”
“我看见我兄弟媳妇了,这一家人怎么得了?”
“她又在这一带转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