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渐渐沉寂,陆真带着人离开了,许增狩也被赶了出去,多年未见又未曾说过一句话的父子俩从未想到会在这里相遇。
许光抬手倒了一杯茶水,茶水叮叮咚咚如泉水般撞落杯盏,一旁还放着大人最喜欢吃的糯米糍,许光无措的心渐渐稳了下来,抬眼看向昔日高大伟岸的父亲。
六年过去了,记忆中那个整日忙着整顿军务的男人,与眼前这个眼神疲惫、带着几分沧桑的男人越过岁月重合在一起。
“听闻你投入陆大人门下,连个幕僚的身份都没有,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成家了,与其跟着别人,不如收敛点性子,回去替家里打理庶务,老二一个人实在是管不过来......”
许将军想要走上前拉进两人的距离,许光却拱手作揖敬谢不敏:“许某在这挺好的,就不劳许将军操心了。”
“将军谈及的身份,许某不在乎,将军所言打理庶务一事,许某不感兴趣。陆大人感于守边将士的不易、碍于许某的情面才答应借粮,军中多少蠹虫暂且不谈,希望许将军,不要寒了将士的心。”
“荒唐!儿子还教起老子做事情来了!”
被训了几句的许添眼神盯着许光,一如他从前被无数次遭遇的对待一般。
可许光却已经不是昔日的许光,这六年他一直在想,他离开了许氏,到底要干什么?
见识过崔知府狠辣的一面后,他一度很失望,手中有权的文官要弄权,手里有兵的武官想尽办法豢养私兵,这些人,都只想着眼前的那一点利益,丝毫没有大局观。
他怜悯地看着许添,缓缓开口说道:
“军队从来都不是某一姓氏的专属,而是属于大庆的。朝中铁了心要立陇右卫,你还未看清楚吗?若是你与西宁王府一般,陛下还能容下自己的族亲,却早晚有一日先容不下你。”
许添听到这话如拨开眼前厚厚的云雾看到已然身处悬崖的险境,他骇得连退两步:“你休要妄自揣测!”
“是吗?难道你将五妹妹送给属下做填房的时候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吗?区区几千人,除了兵部的粮饷,许氏为何还要往里面填银子?陇西卫,从根上就已经烂了。”
许添被他说得连连败退,跌坐在椅子上:“休要胡言......逆子!你个逆子!”
“呵!”许光放下手中的杯盏:“将军这一趟来陇右,可有想过找我?”
许添沉默了一下,许光轻笑了一声,道:“那就是没有,那为何许佥事还提起我来刺激大人呢?既然以我为耻,还要利用我?”
“......你二叔这人打小就不会说话,他这人就是性子直,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大人没有容忍许佥事的必要,她是朝廷命官,是许家现在有求于大人,就要拿出求人的态度,而不是在这里耀武扬威!”
话音落地,许光理了理衣领:“最后奉劝一句,若许将军还不懂得何谓尊重,未来好自为之。你那孝道的一套,在我娘亡故的时候,我就已经还清了。”
许光拉开门,外面的阳光倏然落下,将他眉眼间的冰霜消融,陆真担忧地看向他,许光脚步一顿,快步走了过来。
“大人,走吧。”
两人并肩往后厨走去,陆真好几次想开口,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许光倏然开口:“我自幼长于阿娘身边,因不足月无法练武,大哥能使长枪,我却连木棍都没法练好,他对我很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