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木已开,众人围拢而上,苏无名静静地看着棺中尸身,目光转向樱桃,沉声问道:“樱桃,你也是才到宁湖,见过李刺史,我问你,在无头的情况下,你能有十足的把握辨别出这是不是你父亲吗?”
樱桃一愣,犹豫接踵而至,棺木中的尸身她自然见过,可悲痛之下,哪里还顾得上怀疑什么,但此刻苏无名的这一问,确是令她,犹豫不决。
苏无名见其面色,自然明白樱桃的纠结,他缓缓举起尸身留存的左手,朝向众人,“此人左手拇指与食指间,皮肤粗糙,且有老茧,”众人循声望去,果不其然,那手粗糙的厉害,“老茧长在这个位置,必不是握笔留下的,而应是常年握刀柄之类的东西所致!”
苏无名看向樱桃,道:“据我所知,李刺史诗文俱佳,书法更妙,是个纯粹的文人,试问,李刺史怎会这样的手!”
众人皆茫然,苏无名所言确有道理,难道这棺木中的死者当真不是李刺史,这一次,贺犀早已与苏无名等人通过气,自然再不会对苏无名的推测有所怀疑,反而是顾文彬蹦了出来,质疑道:“李刺史是科举入仕,年近五旬,定是考了多次才考中啊,其间务农留下用锄留下老茧,有何奇怪?”
曾三揖也连连称是,其下官员更是个个附和,唯有樱桃目光变幻,不知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苏无名毫无波澜,面色不改,继续道:“我询问过陆咏,他所雇刺客肖七,就是个左手刀客,,且左手手背有一块红色的胎记!”苏无名举起那只手,众人看去,果真有一块显眼的红色胎记。
樱桃瞳孔微微放大,心中一惊,立即道:“我爹手上没有这块胎记!”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惊,唯有李四缓缓低头,神色晦暗。这棺中死者竟真不是刺史,那真正的刺史又去了哪里呢!顾文彬神色惊讶,道:“不可思议!”
曾三揖神色莫名,脸色竟有些或明或暗,犹豫片刻,问道:“苏司马是说,李刺史没有死?”
此一问,樱桃那迫切的目光顿时看向苏无名,眼中带着与往常截然不同的期盼,只听苏无名缓缓道:“我只能说,这个无头尸体,是刺客肖七!”
众人闻言,皆是长松一口气,也不知是庆幸刺史未死,还是其他什么,顾文彬更是急切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语气中,竟还带上了一丝质问的意味,头颅更是斜着昂起,似高高在上。
李伏蝉闻及此等语气,又见顾文彬这等姿态,目光微冷,上前两步,语气中满是嘲讽,“顾长史,自刺史遇害,到此时刺客浮出水面,皆是我阿叔倾力查案之果,刺史未死,本是好事,你倒是急了,还质问起我阿叔来,怎么,你这等饱食终日,碌碌无为的官员,当真是这宁湖的特色不成!”
“大胆!”顾文彬脸色一僵,竟未曾当场反应过来,他乃宁湖长史,堂堂一州之地的二把手,即便是对鼍神社卑躬屈膝,又什么时候轮得到李伏蝉这样一个随从在此大放厥词!
“苏司马!你这随从居然如此无礼,胆敢辱骂朝廷命官!司马,此次非是我不给你面子,只怕他要受些皮肉之苦了!”顾文彬气的面色通红,面对苏无名,他尚存几分顾虑,无论是其司马的身份,还是那背后站着的上官瑶环,他都要顾忌几分,可若是连他们身旁的一介无名之辈都可爬到他顾文彬的头顶谩骂,那他还做什么官!
可怜顾文彬宁湖经营多年,趋炎附势,见风使舵,除了此次上官瑶环的随身军队惊得他有些许的寝食难安,背靠鼍神社这棵大树的他,早已习惯了目空一切,哪里还会在乎其他人,只要在宁湖地界,他顾文彬便是一人之下!
多日来,顾文彬甚至都未曾主动打听过苏无名这些随行之人的身份,而同样,李伏蝉自来宁湖,也不曾声张什么,顾文彬哪里知道,面前的李伏蝉,又是何人!
苏无名冷哼一声,目光沉凝,这顾文彬在说什么疯话!苏无名回头看了看李伏蝉,只见李伏蝉恰好带着饶有兴趣的笑容正看向自己,苏无名当即明白什么,眼珠子一转,忽然看向顾文彬,嘴角挂起意味深长的笑容,微微让开身子,道:“顾长史,这位可不是苏某的随从,而是苏某一路南下,家中兄长不放心,这才特地请了这位前来相护!”
顾文彬眼高手低,管你什么兄长,如今可是在我宁湖地界!
可随即,顾文彬却又是一阵茫然,没听说这苏无名家中还有兄长啊,来此宁湖的官员,他身为长史,自然略微探听了一番,这苏无名孑然一身,无亲无故,除了狄公弟子的身份再无其他,等等!狄公弟子!他的兄长不会是……
顾文彬身体一僵,呼吸慢慢凝滞,缓缓看向李伏蝉,若仔细观察,他那精明的瞳孔正在微微颤抖,“你,你究竟何人?”
李伏蝉似笑非笑,“顾长史当真贵人多忘事,初来宁湖,我便自我介绍过啊!”李伏蝉大步上前,手中幽兰直杵地面,激起飞尘,一字一句,“我姓李,名伏蝉,凉州人士!”
凉州,姓李!顾文彬面色顿暗,双腿不禁一软,狄公过世,天下皆知,举国哀悼,那悼文遍传大唐境内,而其后事皆由那位李元芳李将军一手操办,此为天下共知!
李伏蝉,李元芳之子,狄仁杰之后,大唐诗仙,景龙二年的状元郎,如此身份,是天下文人,官吏,百姓所熟知的身份,称不上天潢甲胄,但绝对是声名显赫,高高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