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涌停歇,况廖惊恐地发现,青黑色身影消失了,眼前幻化出一个身着红色衣裙的长发女人,她背对着自己,头微微低垂,看不见样貌,只有那一缕缕黑色长发无风飞扬。
况廖觉得这女人似乎眼熟,却一时无法想起,不禁脱口冒出一个字:“你……”
“嘻嘻……”那女人肩头轻轻耸动,发出一阵诡异得无法形容的笑声,她的头慢慢抬起,突然间,“嘎叭嘎叭”随着一阵骨关节拧动的声音,她的头竟然扭转了一百八十度,面对着况廖,透过散落面前的长发,况廖看到一张惨白的面容,青灰的嘴唇,发丝间露出的那双无瞳白眼。
那一刻,况廖惊恐地瞪大眼睛,之前的事情终于由记忆深处如潮水般涌出,他下意识脱口惊呼道:“又是你……”
“哼哼……”红裙女人嘴唇不动,却发出一连串阴森森的笑声,骤然间,她背对况廖,身形暴起,带起一阵阴风迅速向他飘了过来,况廖眼睁睁看着她头未动,身子却在半空中拧了过来,双臂一抬,手臂如同泥捏般怪异的扭来扭去,皮包骨一般的手利爪似的抓向况廖的面门。
就算况廖胆子有多么大,神经有多么坚强,此时此刻,他脑海中也是一片空白,他本能地紧紧闭上眼睛,下意识抬手握中脖子上挂的“玛尼石”吊坠,眨眼间,红裙女人的两手接触到了况廖的脖子,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寒顿时让他的皮肤起了反应,剧烈的窒息感直逼过来。
就在这时,况廖感到手中握着的吊坠散发出一种温热的暖意,与此同时,那红裙女人就像被火烫到一般,瞬间缩了回去,她痛苦地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叫声,全身化作一阵散发着冰冷的阴风凭空消失在屋中。
况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无力地顺着墙边瘫坐在地上,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他竭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猝然间,他想起了一件事,禁不住惊呼一声:“糟了,何少卿!”
他手忙脚乱地从身上摸出手机,开始拨打电话号码,很快,他便颓然放下了手机,明明手机上显示有信号,但不只是何少卿的电话,就算是其他的号码,无论如何拨打都只是占线的声音。
况廖无力地将头靠在墙上,喃喃自语:“为什么,这是为什么?”他看了一眼手机,其实,上面显示时间是午夜十二点,但他意识到不对劲,因为刚才掏出来时时间已经是十二点了,打了这么半天,时间一分钟都没过,他苦笑了一下,不禁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
其实这一切的发生,只是缘于一个抢包的男子。
况廖,今年二十五岁,法学院毕业,一年前加入司法鉴定中心,就职于电子物证检验鉴定部门,三个月前被派到外地学习,刚回来就被死党何少卿拉出来喝酒聊天,原因有二:一是庆祝何少卿成功调入市局重案五组;二是祝贺况廖学习期满毕业归来。
三个多月未见,两人边喝边聊,不知不觉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两人喝到十一点多,因为第二天况廖还要去中心报道,便率先决定不再喝了,何少卿可不这么想。
“不行,正聊得起劲,你要走?”何少卿不满道。
况廖无奈地看着他:“老大,我明天还要上班,我可不想通宵呆在酒里。”
何少卿眼珠一转:“干脆去你家喝。”
况廖拿何少卿没有办法,只好点头答应。
两人勾肩搭背走出酒,街上很安静,无月无星的夜空,一盏盏散发着柔和光芒的路灯,路上偶有出租车驶过,况廖用寻问的眼神看了看何少卿,何少卿笑嘻嘻地摇摇头:“搭什么车,走回去,当散步。”
空无一人的街道,蓦然响起一个女人的惊呼声:“救命啊,有人抢劫……”
况廖和何少卿,一个法证,一个警探,听到这种事自然不可能不过问,两人迅速顺着声音跑过去,路口拐角处,一个满脸惊慌的中年妇女正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一边叫喊“抢劫”一边四下张望,看样子是想追又不敢追,两人跑到跟前,何少卿抢先问:“大姐,出了什么事?”
“有人……有人抢了我的包……”那中年妇女指着前方,惶恐地叫道。
“长什么样?”何少卿急忙追问。
“男的,很年轻,二十多,没看清脸,穿着灰夹克……其他的没注意……”中年妇女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别害怕,我们去追,你快报警啊……”况廖劝道。
“手机……手机在包里。”中年妇女焦急万分。
况廖掏出手机,边拨打报警中心的号码边对中年妇女道:“你在这里等警察来,我们去追。”
他们追过去的这条街道并不是大路,除了他俩,连个鬼影都看不到,况廖眼尖,一眼就看到这条路的尽头一个院大门口,一个灰夹克人影刚刚攀过铁栅栏门,跳入院中。
况廖和何少卿对视一眼,想都未多想,飞奔过去,手脚并用也爬过了院门。
两人脚刚落地,凭空刮过一阵阴风,顿时风过身体,遍体生寒,脊梁沟从下至上一股冷气上蹿,两人禁不住全身打了个冷战。
阴风吹过,两人哆嗦了一下,何少卿禁不住嘟囔了一句:“起风了?这么凉?”
况廖边扫视院中情形,边道:“别管了,找人。”
院门前,一条青石小路直通不远处一幢小楼。这附近都是解放前的旧宅,多建于三四十年代,解放前,这里属于租界地,因此建筑风格均以欧式为主,面前这幢小楼也不例外,砖木结构的二层小洋楼,多坡屋顶带屋顶间。
首层入口由石柱支撑,形成门廊,右侧上方筑长方形太平台,大理石雕花护栏。二层开一列平窗,檐下转角处设跨甬阳台,其上筑半圆雨厦。
外檐以混水墙面为主,部分为清水硫缸砖墙面,大坡顶,顶部开有多处天窗。
只不过,看样子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外墙爬满藤蔓,藤蔓间露出的墙壁斑驳不堪,多数紧闭着的窗户上,玻璃已然破碎,没有碎裂的窗户则积尘甚厚。
况廖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小洋楼,透过没有玻璃的窗户,只有黑漆漆的一片,无法看清后面屋内情形。
何少卿摸着脑袋,撇了撇嘴道:“怎么这地方阴森森的,拍恐怖片啊?”
况廖皱着眉头,顺着小楼大门口前的水泥台阶往上看了看,对何少卿道:“看,大门开了条缝,抢包那小子会不会跑进去了?”
何少卿疑惑地抬手摸了摸下巴,歪着头打量小楼,奇怪地问道:“他逃到这里来干什么?你是不是看到他跳进这院里了?”
况廖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何少卿抬手一拍况廖肩头:“走,进去抓住他。”
两人迈步上了台阶,来到小楼大门前。两扇黑漆漆的木门果然虚掩着,况廖掏出手机,何少卿一愣:“你要给谁打电话?不用叫支援,就一个抢包的咱俩还对付不了?”
况廖斜了他一眼:“我是用手机当电筒,笨。”
何少卿耸了一下肩头,也掏出手机。
推开门,一阵阴冷的风立时从门内扑面刮来,他俩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下意识对视一眼,都觉得内心涌上一股不安的感觉。
“靠,这里可真够脏的。”何少卿皱着眉,小声说道,他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一股呛人的尘土霉味让他的鼻子痒痒的。
况廖点了点头,疑心顿生,同样小声道:“嗯,的确挺脏的,似乎这里好久没有人住,奇怪,空这么久也没有人管管?”
说话间,他们已经迈进了小楼的大门,只是两人都没注意到一点,自从迈进这幢小楼,便有种异样的气氛围绕在他俩周围,令他们说话都不由自主地变得小声起来。
借着手机的亮光和门外的光线,隐约可以看清小楼的布局,眼前是空荡荡的大厅,尘埃满地,角落处也满是蛛网,一楼大厅左右各有一扇紧闭的房门,不远处一道楼梯通向二楼,楼梯旁一扇小门,应该是通向地下室的入口。
他俩往前刚走了几步,突然间,身后大楼的两扇大门无声无息地关上了。楼内光线立时一暗,两人下意识转头一看,不由得俱是一惊,几乎同时返身去拉大门,那两扇门并没有像想像中那样拉不开。
况廖见门可以拉开,本想建议何少卿不如先出去,待后援来了,人多以后再搜寻抢包的那个灰夹克,但就在这时,他俩听到楼内不知何处传来一个男人凄厉的惨叫,那叫声传入耳中,听上去充满了绝望与无助,那是一种濒临死亡时才会不由自主叫出来的声音。
况廖和何少卿禁不住脸色一变,相互对望了一眼,眼神中都不免多了几分疑惑,甚至是惊惧。
他俩同时转过身,死死地盯着那道通往上层的楼梯,可以肯定地是,刚才那声惨叫是从上面传出来的,而叫声过后,楼内重新沉寂了下来,事实上,整幢楼内并非寂静一片,除了可以清楚听到两人的呼吸和心跳声外,四方八面,不知有多少千奇百怪,未知来源的声音,传了过来。
何少卿下意识咽了一口唾沫,小声道:“怎么回事?你听……”
况廖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小声解释道:“放心,这些细微的怪声,应该是老楼里木板发涨爆裂的声音,还有老鼠跑动的脚步声,只是,刚才那声惨叫,可能是有人出事了。”
“难道是那个灰夹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