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蛮醒来时已是红霞漫天,顾守业还在旁边睡着。
出来一看,阿长正与杜老爹一处忙活,凑近了看,原来是刻了个小木人。
杜老爹难得清醒,正和颜悦色与阿长说话“……这不就做好了。俺杜家的老祖宗可是有名号的木匠,皇宫都是他老人家修的哩。俺这手艺可是祖传的,你瞧瞧怎么样……”
阿长刚接到手里,却叫杜蛮劈手夺过去了,打量两眼木头人,又看看阿长,笑嘻嘻道:“这个比你好看多啦,你白的跟白馒头一样,一点也不好看!”阿长就又红了脸。
杜母从外头进来了,说她道:“你这野丫头,好意思说旁人!见天的疯,一身皮子晒得比老树根还黑,哪有半点儿姑娘家的样子。人家阿长皮子白,多俊,比你有姑娘样!”阿长的脸就更红了,杜蛮嗤嗤地笑。
见她没心没肺的样,杜母更气了:“你还敢跟我笑呢?个死丫头,憨睡了半天,你倒是舒服了。这一会儿你大舅着急忙慌来找你,说是满村都翻了个倒,你们三个不懂事的,也不说一声就跑了,吓得一家子要不得!刚送走你大舅,东头的老光棍又跑来跟俺要鹅,歪缠了半日,磨走了我十个铜板不说,还顺带拿了我刚从鸡窝拾的五六个鸡蛋,这般还要骂骂咧咧说俺家占便宜了!”
杜蛮道:“谁让你给他钱了,他家鹅追着我们咬,顾少爷还被他咬了呢!他不管好自家的鹅,还不许我还手了?”
“还手就还手,你打死它干嘛?还大老远地拎家里来,满庄子都瞧见了,你就怕旁人不知道你能是不是!”
杜蛮梗着脖子嚷:“我就打了一下,谁知道那鹅这么经不住就死了!”
杜母见她这么不服管,照着屁股就打了两下:“你一身的蛮力自己不知道?把人打死啦还怪人不经死。都是你娘给惯出这么个混世的魔星!”
“不许你说我娘!”杜母更气,还要再打。阿长在一边慌手慌脚,想拦又不敢拦,杜老爹见杜母真动手了,心疼小孙女,从杜母手里抢下杜蛮,护在身后。
杜母骂道:“你还拦着呢,你瞧瞧这孩子,被你们惯成什么样了!不许我说你老娘,你倒是给她长脸呢!这么点大就有泼天的狗胆,她要自己乱跑也就罢了,还把人家的孩子也带着了,弄得多少人家不安生。这家门还没进呢就惹出这么多事。你出去听听,人家都怎么说你这宝贝孙女的!”又指着杜蛮骂:“你是多大的能耐啊,谁喊都不应,在外头住两天,就不知道根在哪儿了!就是你爹回来,你看他见谁不是迎上笑脸,哪里有你这样的孩子!”
杜老爹道:“七八岁的孩子,正是调皮的时候,旁人说几句你就来打孩子,倒显得你能耐了?”
“谁家七八岁孩子像她这样了?三岁看老,再不好好打一顿叫她知道教训,以后还不翻天了!”
正是不可开交的时候,兴福打门外进来,见这一番气象,先拉住杜蛮,“你这丫头,害苦了我!是该好好打一顿。”
杜母见来了帮手,把先前的话又说了一遍,又问:“你怎的又回来了?俺才让虎子去城里告诉你们,这几个小的来家里了,你这么快就得消息了?”
兴福摇头:“我清早就打客栈出来了,到处找他们,方才是从蛮蛮外家过来。”又说杜蛮:“你可真会跑,我来家里你在你外家,我找到你外家你又回家来了!这方圆二十里我跑了个遍,磨了满脚的泡。你倒是跟我说说,你这又是为的什么缘故,一声不吭就跑了,还把顾小爷带着。顾老板一家急得什么似的,你娘都想去撞墙了!”
杜蛮叫杜母又打又骂还只是梗着脖子不认错,这会儿叫兴福一说,眼泪吧嗒吧嗒就下来了。
杜母见她这样,总算消了心火,拉了兴福进屋,要给他挑脚底磨出的水泡。杜老爹也要拉杜蛮去屋里,她却犟着不肯动地方,杜老爹只好道:“左右没日头了,你想站就多站会儿吧。到底一年比一年大了,也该懂事了。”说罢自顾去了。
阿长便默默陪她站着。
屋里兴福问杜母:“旁边那小子是哪家的?”
杜母道:“你不认得?跟着你妹子来的,不是哪家铺子的小主子吗?”
“绝不是,街上人家的孩子我都熟悉的,再没有这样的。祖母您瞧,他模样虽小,可这通身的气派,哪是一般人家养的出来的?我还说呢,乡间哪来这样的孩子。等会儿好好问问蛮蛮。”
给兴福挑了泡,杜母道:“井里吊了只西瓜,我去切了咱们吃了凉快凉快。”
兴福道:“叫蛮蛮去。”说着扬声叫杜蛮。
杜蛮还是呆着不动,阿长拉她,这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