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子”躲闪不及,不知怎么就被是安绊倒了骑在背上胡踢乱打,又有书生来拉扯是安,倒叫那“胡子”一个乱拳直直呼在是安额角上,叫是安也不由大喊了一声。
李乙听着是安的吃痛声,连忙推开自己身边这些拦扯的人,立喝一声,直上前要打死这“胡子”。
一个书生见李乙捏了拳头要去打人,连忙上前扑拦住,嘴里喊着“子由,你拦住那个小的”,又呼喊旁边的书生,“来啊,一起来啊!”便有五六个书生听了召唤,一齐生扑上去,将李乙摔在地上,竟也给牢牢压制住了。
是安早已骂红了眼,虽然被人拉扯着,总有一脚还踢到那“胡子”身上,嘴里唾沫乱飞,“狗生角……狗生角……狗生角我没见过,今日打的你这个老腌臜人生角,狗书生!狗文人!都是狗文人!看我今日将你打的爷娘不认,在叫你胡说八道!”
那“胡子”抱着头只会“嗷嗷”的嚎叫哭告,“没有天理啊,今日叫一个未束发的小子欺辱了。”
是安踢蹬间抽了空寻李乙,却见他早叫一群书生压在地上动弹不得了,连忙又喊那些书生“阿二!放开他!你们放开他!”挣着身子便要冲过去救李乙,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拉扯是安的人见她要挣脱,连忙从后面给她拦腰抱住。这人生的高大,拦腰抱她太猛,竟一下死死地给她抱了起来,任她在空中胡乱踢打。
是安何曾被人这样轻薄,连两条胳膊也叫一齐箍在怀里了,如今只能蹬着腿急嚎叫:“尔这无用的狗书生,竟敢对我如此无理,叫我叔父知道,耶能饶尔狗命?”
那书生忙着闭着眼睛下死力,一时只觉耳朵里震天的“嗡嗡”声,脖子上、下巴上也不时飞来几点唾沫星子,这少年的力气端的如此大!
东京城还挺可怕。
算是是安和李乙均被制服,被他们打伤的人被扶起以后哭天喊地的。尤其那个叫子季一边跛着腿站起来,以便扶住自己的头,指住是安叫骂道:“你这个小贼不知仗着谁的门户,士可杀不可辱,我今日便死在这里,也绝不受你侮辱。”
李乙背上压着好几个人,半晌也没挣脱开,恍惚间又见是安遭人拦腰抱在怀里,发急要喝,“不知死活,放开我家小官人”,到底气息不匀,喊出来的话又混淆在杂乱的喊叫中,竟没一个人听见。
早有客栈的小二出去呼人报官,正巧附近有禁军在查核受灾情况,便跟了小二一起过来。
茶楼门口也早聚集了满满的路人过来围观防守,以免有人逃窜。
此时忽听得门口传来一少年的呼声,“小世叔!”
完蛋!
是赵仲针!
仲针一进门便看着是安给一个书生抱在怀里动弹不得,赶忙跑进来皱着眉头发急:“你好大的胆子,快将她放下来......你给她弄疼了!”那人尚闭紧了眼还在下死力,仲针只好自己上来掰那书生的手臂。
他一个孩子如何拉得动这样大一个下了死劲的书生,外头的禁军也进来了,仲针赶紧朝禁军喊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拿下这些混账来救小侯爷?”
禁军的人进门一看果真是程小侯爷给人拿住了,立刻喝着声上来从书生手里解下是安。
是安被个书生死死勒在怀里半晌,好不容易放下来,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捋着胸口狠狠吸了几口气。
这时赵宗实也从门外走了进来,赶到是安身边关心道:“无碍吧?”
正有禁军都头过来朝他们行礼,仲针蹲在地上扶着是安,厉声问道:“怎么回事?”
是安和禁军都头俱是一怔,竟不知他在问谁,是安的气还没缓匀了,被这孩子一吓,磕磕绊绊正要开口,仲针已经柔声对她道:“如何了?如何了?没事吧?”
那都头紧闭了嘴等了片刻,这才意识到应该是在问自己,刚要回话,又一次被人抢先。
是那个不知死的叫子季的揉着头开腔:“我们都是应考的学子,原本今日是在这茶楼里一起讨论学问的,不知如何得罪了这小衙内,引着这粗汉子冲上来就打,嘴里腌臜不清全是羞辱读书人的的叫骂,毫无礼教可言,我等读书人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是安听他还恶人先告状,瞪着眼睛直起身子来就要去打,谁知一早被仲针瞧见她额角青的好大一块,拉住了只顾上下打量她:“小世叔还有哪里伤着了?”
赵宗实这时听到儿子的问话,也忙去看是安的额头,“伤的厉害吗?”
是安哪儿顾得上回他们的话?李乙还被人按在地上呢!她忙着拨开仲针,一手指住压着李乙的书生,“好大的胆子,还不给本侯放开他。”
仲针虽还不到十岁,站在是安身边却也没比她矮太多。见是安要上前,赶忙又去拉住她的袖子,淡淡的两道眉怎么也拧不到一起去。
学子们见来了禁军,一时愣着,也没爬起来,又见是安朝他们指过来,一慌,还没来得及听清她的自称,又听到她朝禁军喊说:“尔等愣在这里作甚,本侯的护卫若有长短,便只找你家太尉说事!”
形势不太对呀?怎么“世叔”“本侯”“太尉”都出来了?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早叫禁军忙蛮力拉起来了。
再等到禁军扶起李乙,却见他身下还压着一个青布书生,李乙是站起来了,那书生还在地上一动不动。
原本抱着是安的书生赶紧抢步过去唤他。
是安忙着看李乙如何了,也未曾管顾,不料外头传来一声常常的引子,是王府“水路”开道的声音。
“华原郡王到~”
茶楼外围观的百姓已被王府的差役拦在外围。
“嘚嘚”的马蹄声近在耳边。
郡王白天出门了?
是安抬起头看了看这茶楼的中梁,常常呼出一口气来,和李乙互视一眼:“我们俩完蛋了!”
郡王身后跟着长史和云娘。
一进茶楼便看到一片狼藉,郡王还未开口,云娘先捏了帕子疾步到是安跟前仔细瞧她的脸,等看着额角好大一个包,立时咬了牙去问李乙:“谁打的她?”
李乙低了头,红着眼眶,一指头指向那三个罪魁祸首的方向。
云娘抬眼过去,就这么几个不入流的腌臜,不思议道:“你竟叫几个书生给制住了?为什么不打死他们?”
那三个人听了这柔声细语的一句话,吓得一下瘫在地上。
郡王扶起还在行礼的宗实父子,转头听到这话,一时也骇住:“胡说什么?”
云娘眼睛里起了一包泪,捏捏是安这里,又看看那里,埋怨道:“看你以后还随意出门不了?”
郡王冷着脸朝是安盯了片刻,两道剑眉竖起来,喉头滚了滚,斥声喝道:“你!又生事!”
是安一下被吼的矮下半截身子,嗫嚅着还想出声回辩。仲针拦住她,上前朝郡王解释道:“我小世叔向来不是主动寻衅的人,其中必有内情,求王爷千万息怒。”
宗实看儿子出面了,不自然地扁了扁嘴,也挡在是安前面说项,“程侯也不是莽撞人,大抵事出有因,还请王叔息怒一二,先问清是由......”又上前到郡王身边轻声道,“小侄看小侯爷伤的不清,又在脸上,也不知身上如何?官家尚在病中,若知道了,恐添烦忧。”
华原郡王黑着脸瞪了是安像是要开口,又不想开口的样子。回头再看到这一地书生,到底摇了摇头朝是安喝道:“还不回去?还要留在这里丢人现眼吗?”
长史已经唤了人传轿,自己也来扶是安。
是安如今一口气窝在嗓子里,也不敢发出来,只好朝那些书生握了拳头:“再敢胡说八道,决计打的你们不识爷娘。”
那些书生俱是一个寒噤,华原郡王的眼里已经喷着火了,是安的精气神立时萎靡下来,只得委委屈屈地同王爷及宗实父子行礼告退。
一转身,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侧着身子就往之前拦抱她的书生膝上踢了一脚,瞪着他低声骂道:“登徒子!”
那书生一心只在自己哥哥身上,忽然受人一脚,猛地吃痛,再抬头时,是安已出门上轿了。
“子由……她为什么骂你登徒子?”苏轼扶着桌子捋着气,有气无力道。
“登徒子?她刚骂我‘登徒子’吗?她为什么骂我登徒子?”苏辙一时也忘了疼痛,发出这倍显无辜的一问。
“哥哥,你怎么样了?没事吧?”还是先关心哥哥比较重要!
华原郡王看是安出门了,两只喷火的眼睛却没歇下来,烧了这茶楼一圈后直直落在苏辙身上,发射了一记狠狠的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