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的凄凉，少了几分人情味道。

亦如今晚的梦香楼，人影寥寥，再好的曲子听来都欠了几分神气，疲软的叫人打不起兴趣。

梦香楼外，一道身影划过，三两步直奔了阁楼之上，瞬间没了影踪。

屋内烛火摇曳，将伏在桌上的人影拉的更长了了些。

“青萝，睡了？”

“没。”

声音黏黏的，听到闻人耳里多了些许俏皮。

他将窗轻轻关了，抬眼看何青萝咕哝着将自己的脑袋埋到书桌里，不知怎的也觉着舒心极了，彻底放松了身体，仰倒在墙上。

“不用惦记小椿那里，南君和茯苓都守着想是不会出什么事。哦对了，后来那个小丫头夏水也没大碍，就是欠休息，我找人接回来了。”

“嗯。”

又是软绵绵的一声，直叫闻人打了个哆嗦。还想平日里这小丫头伶牙俐齿的，今日怎的一字一字回话，半点没有平时的风格，莫不是因为佟婴之事太过劳累了？

她离家门之前，虽是遇到不少风浪，可多少有国公府小姐的名头跟着，大家也都看破不说破。换一个身份，境况也是大不相同了，今日她表现的沉稳过了头，想来心底该是有些不好受的。

屋内灯未全燃，只有一束微弱灯火明明晃晃。闻人伸了懒腰，翻出火疖子想着让屋里敞亮些，顺带着逗逗自己的小娘子。

“娘子上午应承的事可还记得，别以为有人闹事就能不当我的盟主……”

“难受。”

“夫人……”

细碎的脚步声，飘飘忽忽，不难发觉，只是腰间的一紧闻人却从未想过，他身体一滞，硬生生将夫人二字拖慢了拍子，心头漾起一层涟漪。

醇香的酒气铺散开来，盖过了闻人周身的药草味道，他这才后知后觉背手去触上何青萝的脸颊。

桃花满面云火烧。何青萝的酒量本不错，这又是喝了多少？到底是太过松懈了，如此浓重的酒气夹在药草脂粉味里，竟叫闻人一时都疏忽了没有察觉到。

“难受，真的好难受。”

何青萝抱的更紧了些，她想把自己藏起来，却好怕眼前人会看见那狼狈的样子溜掉，再也不回来。

今日的酒，喝的不明不白，却又让她大彻大悟。这些日的辛苦仿若都就着酒，占了酒气愈发浓郁，旖旎间成了一个又一个的疙瘩系在了心里。出了国公府的大门，她才真真切切的看到了何谓世态，何为残酷。

佟婴的事情就像是引子，拉扯着叫她看清了自己向往的红尘江湖。这些委屈害怕无可奈何，一旦放大到了某种程度，就会成为难受，而难受，根本不需要什么缘由。

闻人轻叹口气，他明明白白的听见那女子哭声中夹杂的无助，那无助又在黑夜的酝酿下显得如此残败破落。

他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由着醉酒的女孩死死抱住。

何青萝打小就皮子紧，折腾惯了，却没想到醉酒时这般执迷，这般安静。甚是闻人想将屋内灯火燃起来，都叫她拖着迈不开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