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夏景生离开何家时,听着那一室慌乱的阵仗,心情委实低落。
孙闻溪开着车,抽空瞥了眼副驾上的人。
从早起到现在,夏景生都是这副漠然的样子,他嘴上不说,孙闻溪却能感觉到。
夏景生的心情非常不好。
片刻后,孙闻溪打破了沉默:“你怎么知道那讨债娃娃的身上,带着何家孩子的东西?”
夏景生看着窗外,像是全然没听到孙闻溪的话一般。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孙闻溪见人没反应,轻笑一声。
“你说什么?”
孙闻溪没再追究方才的问题,他一面打着方向盘,一面笃定道:“你心情不好。”
夏景生没有否认。
他摊开手掌,看着自己的掌心。
掌心莹润白皙,上头的纹线很浅,不像何开晟的掌纹那般,又重又深。
“当初给何开聘测那‘惩’字,测出他遇到了正缘桃花,却没想到这朵正缘桃花是荷娘。是我忽略了字面的意思,惩字,刑也,何开聘出身优渥,却生性懦弱,今日之事,皆是对他不负责任的惩罚。”
孙闻溪微哂:“原来你也有算不准的时候。”
“我又不是神仙,哪能事事皆知。”夏景生唇边泛起一丝苦笑。
“可否麻烦孙少,送我去一个地方。”他说。
车子顺着夏景生所指的方向开去,渐渐远离闹市,人烟越来越少。
“这是要去哪儿?”
“墓园。”
孙闻溪一怔,踩下刹车,诧异地看向夏景生。
“今日,是我娘的忌日。”夏景生看向窗外葱郁的树丛。
“抱歉,我……”
“六岁那年我偷偷溜出家玩,我娘在找我的路上被车撞了,从那以后,汽车就成了夏家的不祥之物。”
孙闻溪恍悟,原来这就是夏景生鲜少坐汽车的原因。
“如果当时我没有偷偷溜出去,我娘就不会有事……”夏景生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每次去墓园,我都乞求我娘原谅我……”
孙闻溪的手轻轻搭上他的肩:“荷娘在难产之时还顾及着孩子的安危,你娘曾经那么努力地保护你,她一定为此而感到欣慰,又怎么会怪你呢?”
温柔的声音在夏景生耳边响起,温暖从肩背慢慢包围过来。
在过往的岁月里,人人都指责他的任性,却从来没有人像孙闻溪一样,告诉他一个母亲会为保护孩子而感到欣慰。
“把手伸出来。”孙闻溪说。
夏景生伸出手。
孙闻溪将他的手掌展开,指尖轻轻拂过他手掌的生命线:“我娘是生病走的,她走的时候我还小,很多事情记不清了,唯有一件事我一直记着。她临终前拉着我的手,对我说,她这辈子最欣慰的事情,就是看我一天天长大,最遗憾的事情,是没办法再陪我成长,日后若是想她了,就看看手上的生命线,那是她留给我的礼物。”
“对你娘来说,没有什么事情比你的安危更重要,所以,她定然不会怪你的。”又端详着他的掌纹道,“你的掌纹好浅。”
孙闻溪没有看见夏景生泛红的耳廓,更不知道指尖拂过掌心那微痒的触感,让夏景生心头一阵悸动。
“都说夏大少爷精通相学,不若你替我看看手相?”说着,孙闻溪将手伸到夏景生面前。
没来由地,夏景生的目光直直地往孙闻溪的感情线上看去。
竟然是“一马平川”半点波折都没有。
夏景生难以相信地抬眼,都说眼带桃花的男子容易惹来桃花劫,生性风流多情,明明孙闻溪也像是这一挂的,可他的感情线……
孙闻溪见夏景生一直盯着他看,含笑道:“你这般瞧着我,我心慌。”
他说的是真心话,夏景生那个眼神,的确看得他心念微动。夏景生却当他嘴上没把门:“时候不早了,走吧。”
孙闻溪知道他心里挂着事儿,也收了调笑的心思,专心开车。
不多时,山间墓园到了。
夏夫人的墓在墓园的黄金位置,冢前立了石质墓碑,墓碑上嵌着夏夫人的照片。
她浅浅地笑着,眉宇间有丝淡淡的愁绪,一看就是一个极其温柔的女子。
夏景生长相肖母,与夏夫人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娘,我来瞧您了,这位是我的……朋友。”夏景生对着照片中人轻声说。
“伯母好,我叫孙闻溪,是景生的朋友。”这是第一次,孙闻溪如此亲昵地称呼夏景生。
继而,夏景生在墓前与母亲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