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水榭咏花(1 / 1)每天都在拒婚首页

丘亦云盯着人看呆了,她一个姑娘还没怎么样,倒是秦戍被她看得红了脸。秦戍不自在地别过了头,咳嗽了一声。丘亦云回过神来,也有点尴尬,连忙转移话题指着那假山洞就说:“我已经刨开了上面的浮土,土里埋了个盒子,要劳烦秦将军帮我取出来。”    秦戍脸上颜色未褪,语气却镇定下来,也没接她这话,反而问说:“我好看?”    丘亦云从未被男人当面问过这样的问题,一时愣住了,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我不好看?”秦戍见她不答,又问。    丘亦云顿觉头大,这人怎么在这种事情上较真?人前好一副内侍卫统领的派头,那严肃,那冷峻,何以人后是这副模样?竟有些……竟有些浪荡子的做派。丘亦云对上他认真的神情,突然又觉得把他想做浪荡子是一件很过分的事情。    “好看……”丘亦云竭力控制自己想要笑的表情,故作淡然地答了一句。    “那我以后多给你看看。”秦戍又笑了,竟像是孩子得了糖果一般,那种高兴是打心底里的,纯粹没有一丝杂质。丘亦云感受到他的情绪,微微有些动容。    说完他就去帮丘亦云挖东西了,他也不讲究,衣摆往腰带里一塞,袖子挽起来就蹲身去掏。那假山洞窄小,手臂伸进去以后只余一点缝隙,丘亦云凑到缝隙处查看,一边指挥着秦戍动作。    “往左一寸……对,就是那了,往下挖。”办起正事来丘亦云心无旁骛,都没注意到两人这会挨得极近,她的脸都要贴到秦戍脸上去了。    秦戍满足得很,觉得今天这一趟真是没白来,回去一定要请国师大人(未来大舅子)喝酒。同为天子近臣,多交流交流感情也是很有必要的嘛。    他余光瞥见她脸上细小的绒毛,与她平时大方自信的模样不同,有一种柔软的可爱。她不上脂粉,肌肤同样柔白无瑕,终年游历在外不仅未曾折损她的风华,反而添了许多其他贵女没有的洒然。听闻她与亡夫当年感情不好,他不懂为何有男子会不珍惜她。    “拿到了!”丘亦云的声音打断了秦戍的思绪,“不要晃动它,我也不知里头有什么,还请秦将军稳稳地托出来。”    大内侍卫统领的手自然是极稳,一个小小的盒子而已,丘亦云话音未落他已经拿了出来,丘亦云忙接过去,放在地上研究起来。    “墨玉做的。”丘亦云曲起两根手指敲了敲。这盒子浑然一体,仿佛一块玉砖,但是入手后那种彻骨的冰寒,绝不是一般玉器会有的,这里面一定有东西。    丘亦云从怀里掏出一张帕子,小心的把它表面尘土擦干净。然后就包起来丢给了秦戍,说:“好人做到底,秦将军干脆帮我拿着,待我见了洛大人再走。”    秦戍这人看着正常,有些问题上思维却完全异于常人,只见他听了这话,看着丘亦云就问:“是等会一起回去吗?”    丘亦云面皮简直要抽抽,心想这人怕不是扮猪吃老虎吧,怎么这么会顺杆爬,她什么时候说一起回去的话了?可这个盒子,她确实不适合拿着,她怕自己一不小心防御太过就把里面的东西弄死了,毕竟她不是秦戍这样满身杀伐的悍将,不施法就可以抵挡许多凶煞之气。    而且,国师府是陛下的国师府,来帮洛家这样的大忙,当然应该让陛下知道。那通过面前这位天子近臣,再合适不过了。想到这,丘亦云目光停在走在自己前面的秦戍背上,目色都幽深了下来。莫名的,她就是很肯定,这人一定是知晓她所想,才顺势装傻充愣。    呵……这人,真叫人看不分明。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丘亦云转着自己的念头,秦戍借着提醒路况和方向不时回头看她、与她说一两句话,很快就走出了那僻静处。待见到洛府的下人,就着人悄悄去请洛老大人,他们跟着下人的指引,去了待客的水榭。    他们要办正事,还拿着东西,本不欲与一众游园的公子小姐们碰上,想着找地方坐会,洛老大人肯定会派人请他们去别处商议。谁知竟碰上了堪称京城名流第一相亲会的才艺比拼现场,丘亦云身上还沾着土,就这么和秦戍并肩闯了进去。    公子小姐们正在作诗,谁也没说话,下人们更是安静,两人完全没想到被领到了这个现场,一时也是尴尬。也难怪,洛府的普通下人哪里会知道他们两都不是来参加什么花会诗会的,说让找个地方坐坐,可不就引过来了。    以丘亦云的性子,走错了那转身出去就是了,可偏偏两人一进去就被最外围的公子小姐看到了。丘亦云是不讨人喜欢,但秦戍可不是,一看他进来,那看到的几位小姐喜得笔也放下了,盈盈一福问好。之前听说秦安城来了,她们还不信,这下没人不信了。秦戍武将出身,又有想看他出丑的公子立时过来相请,说要请他一块凑热闹,瞻仰他的诗作。    这下丘亦云也不想走了,看秦戍被人为难,倒是稀奇得很,她抱臂往身后的廊柱上一靠,颇有些玩味的看着秦戍。秦戍看一眼她的表情,无奈一笑,仿佛带着无限纵容。只见他把那帕子包着的墨玉盒放到空桌上当纸镇,问了诗会主题,他略一思索,提笔就写。    一时众人也不作自己的诗了,到底都才十来二十岁,好奇心旺盛,通通围过去看。    秦戍笔锋如刀,一笔字可谓铁画银钩,字不见柔情,诗却温柔缱绻,看了第一句,全场静了下来,名门闺秀们一起红了脸,只敢拿余光看他,又偷偷瞅向一旁的丘亦云。    见得此景,丘亦云也称奇,她随性得很,也过去看,借着高挑的身材,倒是一下看清了纸上的字。    九死还生花解语,亦云亦雪亦我心。    秦戍就写了这一句就放下了笔,他潇洒的一拱手,说:“戍乃莽夫,不通平仄,勉强凑几个字。”他话像是对全场说的,眼睛却只看丘亦云。    被人公然调戏,任是不计声名如丘亦云,也有点尴尬,,脸色惨不忍睹。秦戍尤不自知,又把那诗句细细折了收好,还不忘那墨玉盒,都拿好了才过来叫丘亦云:“三小姐,我们走吧。”    丘亦云简直不知道该不该生气,这人仿佛不通俗务,通身坦荡,丘亦云翻一个白眼,颇有些忿忿的点评:“写的什么酸诗!”    “此言差矣。不谈韵律,就意象而言,安城兄这两句,扣题也好,抒情也当。”随着声音传来,人群皆回头望去,如同巨手拨开人群,现出说话的人来。满京城的公子书生,爱竹者十之六七,但天天把竹子花样穿身上的,那就只有齐王世子了。    “今日诗题海棠,花会之中最难得的是两株夫妻海棠,此花说是从海外传入,极难侍弄,说是九死一生也不为过,而它盛放之景,也确实担得起海棠‘解语花’的别称。这便是第一句的由来。海棠色彩丰富,有那夫妻海棠一般艳丽的,更有这满院白海棠,因而这第二句,云、雪,皆可咏海棠。至于安城兄之心……为国征战,为民安城,当得高洁高义,只是这海棠脆弱,配不上安城兄罢了。”    齐王世子一席话毕,不知谁喊了一声“大善”,全场竟鼓起掌来。丘亦云也不是没见识过读书人的口才,但是强行把情诗解成咏物言志的,她还是头一回见,她也觉得说得好,跟着鼓了几下掌,当然,主要是感谢对方为自己解围。    谁知她正鼓着掌,齐王世子又开口了:“当然,最妙的是一语双关,安城兄赤子之心,坦荡胸怀,子修佩服。祝安城兄早日求得佳人,得偿所愿。”    丘亦云手还举着,脸色冷了下来,她微微眯起眼,隔着人群望向齐王世子。    大乾民风开放,未婚配的男女可以相见交谈,但也少有这样直白,尤其是当众!秦戍作首诗,还可作他解,谁也不挑破,偏齐王世子这样说出来,岂非当她是可供街头物议的青楼女一般?此等奇耻大辱,断不能忍。    昔年临虚宫第一课,讲的便是法不降凡俗,丘亦云收敛因怒气而翻涌的气脉。她大步上前,气势压人,走到近处,齐王世子在她并不如何凌厉的目光下步步后退。他目中有些未藏起来的惊骇,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受控制一般,心突突跳,手脚都有些发软。    一个趔趄,齐王世子往后倒去,房沁兰速来对齐王世子有些小心思,她正站在近处,挪了一步伸手就去扶,结果自己被带倒,正站在水榭边缘,一下就栽进了花园池子。众人一声惊呼,房家和洛家通水性的仆妇训练有素,立刻就跳下去救人。    “之前丘小姐就说房五今日犯水煞……”旁边有人小声议论,女眷一半目光落在池中救人的情形上,一半目光却是落在丘亦云身上。在场的公子少爷也大多懂礼,纷纷避出一段距离,不敢看闺阁女子落水被救的情形。当然,这其中少不得有两个偷觑的,也没人会去点破。    趁乱丘亦云就拉着秦戍走了,走出水榭还说:“全拜秦将军大作所赐。”    秦戍笑意盈盈,如雪冰消融,说:“三小姐想让我作诗,我岂有推辞之理。”    “罢了,是祸躲不过。”丘亦云摇摇手,把这事甩在了脑后。秦戍叫来旁边的洛府小厮,这回说得明白,让他找个清静处给他们稍坐,正好洛老大人派人来请,直接把两人请去了外书房。    到了书房,里面也没有别人,只有洛老大人和他的长子洛研。洛研四十出头,蓄美髯着官袍,沉稳而斯文。他官拜礼部侍郎,这一身装扮,一看就是刚下衙。    家仆早有通秉,两人已经知道秦戍也掺和进了这事,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都是客气的。洛仕铭和秦戍同殿为臣,几人相互见礼,才坐下说正事。秦戍把墨玉盒放在桌上,就坐在一旁不再说话。    “这盒子是从贵府花园假山的一个洞里挖出来的,我还没打开过,但是两位小公子的梦游之症,跟这个东西怕是脱不了干系。”    “我那两个侄儿确实梦游都是往花园方向跑,几次都是被发现睡在了花园里。”洛研说。    丘亦云:“两位可想看看这里头放着什么东西?”    洛氏父子不言,神情都严肃起来,洛铭问道:“看如何,不看如何?”    “不看,我可以销毁此物,为小公子解咒术,保他们一年无恙。看,我可以抓到背后之人,但牵出什么,我概不负责。”丘亦云面容平静,端起桌上茶盏尝了一口今春的新茶,只等洛家的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