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戍请旨南下并未被应允,不但如此,皇上还在京城十二卫的基础上,把京城防务全部交由他统辖,着他全面整顿。 “朕要京城坚如铁桶。” “臣领旨。” 太极宫里君臣对话并不是秘密,在场的还有多位朝中重臣,都敏锐的从这项政令中嗅到了一些信号。 秦戍在北疆之时,能远征铁弗大胜,靠的就是治军严明用兵如神,阎罗之名能止小儿夜啼,并非夸大。一个名震边陲的悍将,哪怕北疆局势安稳,也是将之放在边疆最能发挥作用,却偏偏调回京城,任大内侍卫统领。 兵部尚书这才明白,为何陛下会留秦戍在京出任大内侍卫统领。从秦戍任内侍卫统领时起就,陛下就是将这位将才放在身边考校,逐步交付京城十二卫,最终的目的大概一直都是整顿京畿四营。 陛下恐怕对京城防务早有不满,只是并为直言罢了。 果然,命秦戍整顿京城防务,陛下甚至御赐伏虎令,许秦戍便宜行事先斩后奏。 诸位重臣各有心思,离开太极宫时都在盘算自己在四营十二卫中有多少门生故旧,一边思虑是撤是留,一边还有相互抬杠刺了几句的。等秦戍一跟上来,便没人再说。秦戍冷惯了,大佬前辈们都一言不发他也不在意,也在想如何整顿京城防务。 之前陛下让他指挥京城十二卫,他知道行事不能急,也就摸清了底,处理了一些情形严重的禄蠹,但并未真正全面清理。这次皇上把京畿四营也交给他统筹,还御赐伏虎令,想来皇上并不是一时兴起。 但是他更关心的是为什么? 皇上不应他南下,说明皇上还不想和南边开战,或者说不想给南衡传递我大乾备战的信号。毕竟他在大乾风头正劲,此时南下参与边疆防务,确实不容人不多想。 可是皇上为什么要在此时全面整顿京城防务?四营十二卫,陛下发现了哪方让人忌惮的势力? 人在家中坐,光是想是不会有答案的,秦戍很快构思好了如何查,他甚至还想好了,如何借机接近丘亦云。 男人在心悦之人面前,确实不需要指导。 出宫,直奔镇国公府。 到了地方,扑了个空,门房对他实在太熟,都不需要他问,直接卖了自家小姐行踪:“三小姐今日巳时穿着道袍就出去了,看方向应该是去了波月楼。” 秦戍的随从机灵得很,立刻就塞了一块碎银子过去。 打马往波月楼去,秦戍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后来他听说那天去国师府遇到的是丘亦云,是因为丘亦风两兄弟前一天在波月楼喝了个酩酊大醉,今天丘亦云穿道袍去波月楼,感觉不像是去干好事的。 她本来还在想是不是跑去捉弄波月楼老板了,但是很显然她不够了解丘亦云,若是五年前,她还真干得出来这种事。不过现在她的心境、想法,早就变了,连捉弄人,也“懒”了。 秦戍到了波月楼所在的凌波街,小二远远看见了他,他这张名震京城的第一公子脸,小二一眼就认了出来,立刻转身就往里跑去找掌柜。等他到波月楼门前,掌柜已跑出来看,马僮恭敬的过来牵马。 “秦统领,贵客!您快请!”掌柜的满脸堆笑,热情而不谄媚。 利落下马,衣摆掀起的弧度都有限,力道控制之精纯,若是高手见了必然赞叹。 秦戍没有急着开口问,跟着掌柜进了波月楼,环顾大堂,没有丘亦云的身影,也没有任何异常或出乱子的地方。 “您楼上请,给您准备了小店最好的雅座。”掌柜的走在前面引路,上楼的时候不动声色的走慢一些,让波月楼的客人,尤其是女客都能看到这位第一公子。 果然,大厅里顿时响起了一些惊叹声。 秦戍仿若未闻,没见到丘亦云的身影,他只好问:“今日可有一位穿道袍的女客光顾?” “有!您是来找那位客人的吗?” 秦戍点点头,把人往楼上迎,边领路边说:“按照小店的规矩,本不应该泄露客人行踪,但您是京城十二卫统领,这满京城,自然不该有事瞒您。” 秦戍终于把目光在掌柜脸上停了一下,问:“不为公务,找朋友。” 掌柜马屁拍在马腿上,也不尴尬,把人迎到一个雅间门口,亲自去敲开了门。门打开,门内人回望门口,秦戍眉头一皱,不是丘亦云。 那道姑带着未脱的稚气,却自有一股飘然欲仙的气质,可谓见之忘俗。秦戍却没有多看,一见不是自己要找的人,转身就要走。刚转身,余光却瞥到雅间软塌上躺着的人影,可不就是丘亦云。 “怎么多了一个人,明明之前是一个人进来的。”小二疑惑的自言自语,门里桌边坐着的小道姑表情僵了僵,端着酒杯的手停顿了一下,又把酒杯放下了,她才不会说她是从窗户进来的呢。 既然丘亦云在,秦戍当然不会走,他迈进房门,直接向丘亦云走去。 小道姑身形如鬼魅,瞬间闪到了秦戍身前,速度快点似有残影。掌柜目瞪口呆,小二也不敢说话了,这下他知道为什么一个人的雅间变成了两个人了。 “你干嘛?”小道姑没好气的仰头问他,想要装出凶样子,却像个闹脾气的孩子。 秦戍理也不理,一个旋身,人就到了丘亦云身旁,轻声唤道:“阿云。” “你认识师姐啊。那你不早说,一点礼貌都没有!”小道姑态度变化极其自然,一眨眼人又在桌边坐着喝酒了。 秦戍见喊了没反应,丘亦云脸色酡红,像是醉了,这才只好问那小道姑:“她喝多了?” “是啊,师姐也真是的,说有好酒喝,结果她一壶都没喝完,就这样了,没劲。”小道姑一边抱怨,一边又灌进去两杯酒。秦戍一看桌面上那一排空酒壶,心想这小道姑酒量倒是可以。 他弯腰一把把丘亦云打横抱了起来,说:“我送阿云回家。” 小道姑闻言酒也不喝了,一锭银子抛给小二,追着秦戍就跑了出去,边跑边喊:“带上我啊,我不认识路的。” 声音还在背后,人却到了秦戍面前,这身法,秦戍也不得不赞一声厉害。 “你师姐喝醉了,你就这么把她交给了陌生人?”秦戍皱着眉头问她。 小道姑满不在意的一摆手,说:“别说是喝醉了,就算了重伤了,师姐也不是随便谁能碰的。师姐没跳起来打你,说明你在她心里是可以信任的人。” 秦戍怔在当场。 小道姑还在念叨:“你是不知道,有一次我们去暹荔找人,被一伙假和尚暗算,师姐为了救我受了重伤昏迷。我一路带着师姐逃跑,结果那些人还有没死的追了上来,我打不过,那假和尚要拿师姐的紫金钟,手刚摸到师姐那宝贝钟,师姐瞬间就醒了,把我都吓着了!一掌就把假和尚打得吐血不起!” 人声嘈杂的波月楼,人来人往的楼道上,秦戍怀里抱着一个穿道袍的女子,笑得无尽温柔。 他轻轻调整了双手的位置,低头看着丘亦云靠在她怀里的脸。毫不设防的、柔软的、微微蹙眉的,是他没见过的丘亦云。 不想安排任何车驾,不想管丘亦云可能的反对,他就这么抱着人,一路走回了镇国公府。 小道姑在旁边叽叽喳喳。 路上的行人全在看他。 丘亦云今日未做什么易容,半张脸埋在他怀里睡得安稳,仅凭半张脸倒是没什么人认出来。更何况她名气虽大,却常年不在京城,对她的样貌熟悉的百姓还是很少的。因此秦戍一路走就有人一路跟着,悄悄嘀咕秦将军的品味真是奇特啊,喜欢的不是寡妇就是道姑。 结果跟着一路走,却发现人最后走到了镇国公府门口。 围观京城百姓:“……” 这跟说好的剧本不一样啊,说书先生都不是这样说的。 自家小姐自己走着出去,结果被秦将军抱着回来,门房吓坏了,赶紧跑过来看。一看之下,这像是喝多了啊,再看秦戍脸色,没有什么急迫的神色,看来小姐没事,赶紧又跑去通报老爷夫人。 “哇,没错,就是这里了,师兄师姐家,我小时候来过!我记得这个门。”小道姑欢快无比,一蹦一跳跟着秦戍就进了门。 作为一名武将,认路是基本功,秦戍去过一次就算是熟门熟路了,一路把丘亦云抱回她的衾云居,半条岔道都没走错。 明玉迎上来,自然不能让秦戍进丘亦云闺房,刚想叫明岚一起来扶,就见秦戍旁边横过来一个女子,把她家小姐接过来就抱了进去。 她这才看到跟秦戍一起进来的人,惊呼:“凤翾小姐!” “哎,明玉姐姐。”被称作凤翾的小道姑甜甜一笑,小小身躯抱着丘亦云一个成年女子如履平地,眨眼进了丘亦云的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