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未息,身影已至。只见一个身材宽厚、浓眉大眼的少年军官走入帐内,浑身上下散发着怒火。李响见了,连忙立正行礼,口称队率。
那人上前一步扶住李响,扯开嗓门问:“你是李响?说说,咋让人欺侮了?”
这军官自然是王双。
他正在操练部队,忽然李响的上司来替李响请假,一问缘由,竟是家里人让恶霸给打了。王双闻言立刻火冒三丈,他幼时在汝南要饭常被地头蛇欺负,最恨这种欺凌弱小的鼠辈,此时听了哪里还压抑得住?当即下令自行训练,他却跑去找李响问明情况。
李响的三弟便将遭遇又说了一遍,听得王双脑门冒烟,忍不住哇哇乱叫,恨不能立刻手撕了这些厮。不等老三讲完,王双腾地一步跳起,拉住李响的手臂问:“想不想报仇?”
李响当然想,不止他想,他两个弟弟也跳起来说想。
“好!有仇须急报,最好是今朝。让你两个弟弟在此照顾父母,你前面领路,咱们去会会这伙蟊贼。”
李仲没想到自己家的不幸竟让一个外人这么上头。他怕给王双惹来麻烦,连忙上前阻止。却见王双竖起一双怒目,嗓门也高了许多:“王某这斤两全拜公子所赐。公子常言,扫帚不到、灰尘不走。这些贼人越是纵容便越嚣张,不教训教训焉知收敛?今日这事,我不知道便罢,既知道了岂能不管?”
说罢命人照顾李仲一家,他独自拉着李响出了营帐,去马厩各自选一匹快马,撒开缰绳往溪头村方向跑去。
俩人一路疾驰,并不吝惜马力。这速度可比李仲他们步行快多了,过了未时便见溪头村的村口。两人放缓了马速,在马背上啃几口干粮恢复一些体力,好留着打架用。
往村里走,绕过几户人家,远远地便能看到李仲家的所在。不看则已,一看二人不约而同“欤”得一声拉住缰绳,双双呆立在当场。
哪还有家?
那两间草屋、一方小院早被烧得面目全非,只留下几根乌黑的焦木插在地上。
“啊——”,李响难掩悲愤,奋力嘶吼起来。
王双催马上来,拍一下李响的后背,提醒道:“留着力气以后再喊,先找那姓权的算账!”
李响反应过来,拨马去找附近的村民询问权老大一伙的去向。邻居见是李响,身后还跟着个军官,猜到是来报仇的,不敢隐瞒,指了指村东头:“那伙人赶走你爹娘,转回头来来拿了粮、捉了鸡,吃喝过后点一把火,都往东边去了。”
王双在后面说了声谢,也不等李响,加鞭策马向东追去。李响随后赶来,心想王队率你又不认得权老大,跑那么快有啥用?
却说权老大一伙赶走了李仲,带着粮食和鸡回转东村。次日巳时,权老大独自去黄宅交差。黄宣很爽快,该给钱一文不少,只叫他快走。
权老大拿了钱,欢天喜地跑去市集买肉沽酒,回去与弟兄们分钱快活。快活是快活,快要活不成的快活。
所谓乐极生悲。这一伙人正窝在家中吃酒,忽听外面一阵嘁呖哐啷,还没搞清楚状况,只听“窟通”一声巨响,一个黑影从门外飞了进来,“砰”一声砸中案台,把上面的酒肉溅得到处都是。
众人吃了一惊,定眼再看,黑影不是别个,乃是在外面把风的同伙。
权老大反应最快,叫一声不好,伸手便去够家伙。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拿刀的拿刀,拿棍的拿棍,吆喝着冲到门外,看看是谁来找不痛快。
这伙人拎着家伙出来一看,草窠下站着两个军人,前面这个认得,是李仲家的老大;后面那军官未见过,面相略显稚嫩,但是浑身透着杀气,看得人心里发毛。
“权老大,我家与你无冤无仇,为何殴打我爹娘兄弟,还将他们赶出村子,烧了我家的房子?”李响右手指着权老大,左手紧握,指甲抠进了肉里。
权老大见是李响,反而不惊了,哈哈笑道:“我当是哪个,原来是李家大小子。你爹欠钱不还、以屋抵债,我这里有他画押的字据,要你来聒噪?那破屋子已是我的,老子想烧便烧,谁管得着?”
言罢招手,示意手下将二人围住,而后嚣张地挑了挑眉,咧嘴大笑:“那日教训你爹娘,独独将你漏下。今日既送上门,便补上这顿打罢!”
“打!”
权老大一声令下,手下们行动起来。按照预想,李响和他这位同伴应当背靠背站在一起,接受大伙的轮番攻击。不过梦想虽好,现实却打脸。因为李响这同伴压根不按剧本出招,不等他们上来,先一步窜到权老大面前,身形之快匪夷所思。
就在所有人都还在发呆的时候,权老大的手中的刀已被一把夺过,人也被顺势带倒。那人的另一只手扯过权老大的左臂按在地上用脚踩住,而后手起刀落,把那只左手齐腕切了下来。
整个过程只在一瞬间,那人从头到尾一句废话未讲,权老大甚至都没来得及疼便已成了残障人士。直到那只手脱离了母体滚在地上,一群人才被吓得动弹不得。
“啊——”,痛感终于追上了神经,权老大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嚎,听的同伙头皮发麻。眼前这是个啥人?眨眼功夫老大就让人给废了,咱还跟他动手么?
毛贼里也有胆大的,还能颤颤巍巍地发问:“你、你是哪个?咱、咱们与你无仇,怎一言不发便杀人?”
这话自是对王双说的。王双听着好笑,这不是跟李响刚刚问他们的一样么?怎么?打不过想起来讲理了?
王双板着脸,没有立刻发声,而是拎起刀先环顾一圈,冷笑道:“扔了兵刃跪下,狗命可保。”
“当啷”、“当啷”……
方才还嚣张跋扈的一伙人,此刻顺从得像孩子,一个个老老实实扔了家伙,抱头跪在地下。世上的事便是如此讽刺,越是爱欺软的就越是怕硬。
权老大已疼得昏了过去。王双也不理他,吩咐李响找几根绳把这些人捆了,一个一个分开问话。
李响一直在发呆。老实说,打从上路他这心里就在打鼓。两个人去找一群流氓算账,这账可怎么算?但王队率一个外人如此义愤,他这做儿子的怎好落后?就算打不过,挨打的也得是自己,总不能让外人替咱受罪呀!
李响想一力承担,这个理想被王双三拳两脚崩得粉碎。那十来个土匪到了王双手里就跟泥捏的一般,刚一用力就全都碎了。
这是李响第一次见到王双动手,他才深刻理解职业和业余的区别。像王双这样生就一副好筋骨、又有名师指导又有实战锻炼的战士,别说收拾几个流氓,就算到了千军万马的战场上,他也不能吃亏呀!
李响边捆绳子边琢磨,看王双的眼神已成了崇拜。别看这小伙子小自己好几岁,可给他当兵,李响服气。
绑好了人,王双让李响去把邻居都找来,看他挨个审问流氓。这伙人平素没少在村里戳鸡逗狗,村民都是敢怒不敢言,今天来了治他的主,那还不赶着趟来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