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五十回:篡改天数谋诡计 世事无常多情殇(2 / 2)语下命首页

诗曰:

坊内之中闻天籁,世间万众善聆音。

今朝有兴今朝享,明日阴霾明日清。

仪礼闭,众人陆续进厅。人多步重,将那门槛都磨平了两寸!台下有坐者安坐,无坐者立身,把这琴坊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真是水难流隙,诚然密不透风!又焚香拜礼,直过三刻。吊足了众人胃口,嫣羡方才换装入场。台下掌声雷动,欢呼雀跃。嫣羡步走方台,缓缓落座。众人都只听闻其国色天姿,却不曾亲见。如今见了,各个神魂颠倒!待台下静默,转轴拨弦,弹一曲《凌云渡》。波澜壮阔,震撼人心!一曲终了,仍是余音绕梁,久久难平心绪。

待众人回神,嫣羡早已不知去向,只留空台寂寞。众人转看门外,方知黑白轮转,又是晚时。虽是不舍,却也无可奈何,悻悻散场。经此一曲,嫣羡誉满全城,冠绝天下!

诗曰:

神来谱乐仙作曲,名满天下享意趣。

风光无限秋娘妒,世事无常心劳徒。

花开花谢几零落,潮起潮落多时过。

弟走从军双亲逝,寸断肝肠泪不休。

转眼又是十年光阴,与琴坊合同都续作两回。严惜家子,相说三五月即回,这些年也不曾见归。嫣羡与众相处和乐,心念终生在此。昔年来信说的全家进京,终也未见。自八岁离家至此,已十五年未见父母双亲。每晚思之,倍感惆怅!正值期外,出门前去教坊。却见人去楼空,光华不再。左右打听,方知王纶得了脑炎,连治半年不曾见好,岁末去了。王纶不在,教坊便没了心骨。将欲散时,幸有秋忱挑起大梁,好歹经营。可惜天妒英才,月前染了疟疾,也不治身亡。念想先前种种,虽不合心,却也感慨非常。

世间之事瞬息变,好自珍惜眼前人。嫣羡前去王纶坟前祭拜,痛哭不已。直到午后,方回转琴坊。严婆也得知教坊之事,劝她莫要过分悲伤。自嫣羡成名后,每日出场,连年不休。严惜不忍她辛苦,便改了琴坊规矩。挂有名牌在外;每月逢双数出场,单数休沐。如此,嫣羡不至疲累。与严惜多说了两句,嫣羡才转回房间。小莲早在等候,见嫣羡道:“有姐姐家书。”嫣羡闻言扫去阴霾,展露笑颜。忙道:“快与我拆开!”

嫣羡接过信来,足有五页。信上道:“自送京城分别,已十五载。回转村上同你伯陈戚于阿娘坟前拜了天地,结为夫妻。至此家庭和睦,与弟妹二人相处融洽。曾无意听闻邻国来犯,然三两年不见干戈,不以为是。弟妹本欲前往京城看你,不料嫣慕感染肺炎,又且搁置。弟妹四下求医,好是安然无恙。这般生活多年无虑,育有一子,名唤陈亢,与你弟为伴。幼年欢乐,生活美满。可叹好景不长!月前陵下来队卫兵,口称邻国又犯,广征民兵。村中年轻男子尽皆难逃!凡过处,洗劫一空。行之恶,与强盗无二!你伯陈戚随你父进山伐木,我与你娘居家携子。长官见你娘貌美,意图侵犯。你娘抵死不从,撞在他的刀下。队中有人称长官为兄,言说‘征收队伍不是还差一人?我见他家小子年龄尚可,不如相挟而去?’那长官点头应允,可怜你弟年仅十三便被捉了去。正赶你父、伯,二人回转,见此怎肯答应?遂上前与之争辩。那长官说不过,恼羞成怒,将你父活活打死!你伯怒从心起,夺刀上前争斗,终也惨死刀兵之下!那长官捉了我儿,以死作胁。我为保他性命,只得委身。半月后,我儿惹事被他活活摔死!我久哭发狠,夜间摸刀将他破了膛,趁黑逃了出来。我自知难走久时,左右写下此书。你见时,恐我已魂归天外!此生再无想念,唯求上天,怜嫣儿寿长,以寄父母愿景。王韫绝笔!”

嫣羡看完,万箭穿心而过!与时五体投地,胸中喘息不畅。小莲见状赶忙上前搀扶,问道:“姐姐怎作这般?”嫣羡肝肠寸断,放声痛哭。再看她时,已是七窍流血!小莲惶恐,捡起书信速看一遍,不由憾心。眼下不知如何安抚,忙转出门赶奔正厅。见严惜正喝茶,上前道:“严妈,快看姐姐去!”严惜见小莲双眼通红,急道:“嫣羡怎的?”小莲颤颤巍巍将书信递与她看,严惜看罢心知不妙!小莲道:“姐姐伤痛难忍,已是七窍喷红!”

严惜不及说话,急往嫣羡院中去。门前立身,果见嫣羡趴在地上痛哭。严惜见状,也不敢近前。唤小莲道:“你去厨房叫杀鸡炖汤,与时分请大夫前来。”事从急,小莲不敢怠慢,应声转出门去。眼见她哭有半个时辰,声音戛然而止,是昏死过去。严惜赶紧抱她上床,安坐床边伺候。

院中蝉鸣蛙叫,屋内寂静无声。嫣羡忽睁双目大叫,严惜忙与她擦拭冷汗。嫣羡喘息渐停,双目无神。严惜道:“你家中事我以尽知。”嫣羡眼看幔帐,半字不答。严惜道:“你如此悲痛怕是会害病!”嫣羡仍是不答。严惜又道:“你爹娘在天之灵,若见如此岂不心疼?”嫣羡哑声道:“我自来京中,十五年不曾回家一趟。我愧对父母,妄为子女!”严惜道:“那个父母不盼儿女康健。你爹娘知你幸福便无怨,若这般颓丧倒教他们担忧!”嫣羡记起离家前父母言语,不由流下泪来。

严惜拉起她手,道:“我已年过六十。年轻时无子,直到三十岁方才生下我儿。我自知溺爱过度,却难收心。他平日做的祸事我都知晓,只是不愿点破。他此去杭州八九年不见回还,想必是犯事遭人打死!你若不嫌我貌凶,向后相依为命,我必尽心相待。虽难比你爹娘,也不负你余生!”此话诚恳,嫣羡怎不心动?二人相拥而泣,余生也作个母女。连有三月,琴坊闭门不开。嫣羡整日倚窗望外,以泪洗面。似这般苦挨一年,方才逐渐平复。

又数隆冬,小莲跟往常一般去叫嫣羡起床。推门一看,见嫣羡坐在床边发愣。小莲道:“姐姐今日起个大早。”嫣羡转头笑道:“今日过节,怎能懒床?”小莲疑惑,挠头道:“今个是甚节日?”嫣羡道:“今乃长至节。”小莲道:“不觉又是一年。”嫣羡道:“你这丫头,却在此发感?”小莲道:“今是长至节,那晚上可吃饺子哩!”嫣羡道:“今个让你吃够!”小莲见她似有忧愁,问道:“姐姐有甚心事么?”嫣羡道:“倒不是大事,今日过节,不知要演到几时才歇?”小莲道:“姐姐无需担心,严妈自有分说。”

两人出门来在前院,见几个仆人围坐叙话。小莲凑上前道:“你们在说甚么?”几个仆人见嫣羡,赶忙起身行礼。嫣羡道:“早说不爱这繁文缛节。你们好自说话,莫行虚礼。”众仆点头称是。小莲笑道:“适才见你们神秘,在聊甚么?”一个道:“有战报传入京城,说接连侵扰周边的楼衣被灭了。”小莲道:“这仗打了整年,总算有好消息。”另一个道:“也有听些伤心事。”小莲道:“敌国覆灭怎有伤心?”他道:“有战事便有牺牲!前番打头阵的先锋队因中敌军奸计几乎全灭,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冒死冲出重围传至援军。得报战况,提前部署,方击溃敌国!可惜军医到时那少年已咽了气。”

小莲道:“正是英雄出少年!”说罢,忽觉不妙。转看嫣羡,神色郁郁。嫣羡道:“战死沙场,大丈夫也!”众人闻声应喝,唯小莲知她心中苦楚。嫣羡转头望天,见飞鸟成群,三五而过,心中五味杂陈。算算时间,到了开门时候。向小莲道:“该去换衣了。”小莲点点头,伺候嫣羡转回房中换衣。

刚进堂前,便听呼号喊声振聋发聩!嫣羡手执凤栖梧桐立身门侧,小莲等焚香三刻后方才开门。嫣羡挺身缓缓走出,走不过三步,与门前人四目相对。门前不是别人,正是言中生!嫣羡来到地台落座,抚琴弹奏,演了首《荡玉山》。一曲终了,抬头却不见了那人。嫣羡虽有疑惑,却也不曾多虑,起身快步离了大厅。

毕竟不知向后如何发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