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能飞升去泰山神庭不成?宋荃暗自在心中想道。
“宋相公实在误会了,想见您的并非至圣本尊。”石秀满脸谨慎,实在不知从何说起,“实则江司首也是在乱讲……”
男子听的用心,“那是谁?”
“……”
却见这位火衣少女又不再张口了,见她如此,男子的追问不禁也一噎。
“总而言之,宋相公只需去一趟东狱,等亲自面见了三娘,您大概就能厘清这其中的关节了。此时要我解释……实在是千头万绪,恕小女无能为力。”
“还要去东狱!”
“放心,东狱决计没有您想的那么凶险,更遑论是去觐见三娘的路上,那必定是一只厉鬼也看不见的。”
听她说这话宋荃才安心了些,“可东狱不是说是在泰山之底数千米深处么,我又该如何过去?”
“这个简单。”石秀说罢,只是兀自抬起一只右手,嘴里当即开始振振有词道:
“赫赫玄英之祖,金轮少海之宗……”
宋荃大惊失色——你怎么直接宝诰起手的!一点容自己反应的机会都没有么。
待还未等他把堵在嗓子口的话吐出来,那火衣女子俨然已说到了最后关头:“初号泰华真人,汉明泰山元帅;唐会崇恩圣帝,圣朝天齐帝君。掌人间善恶之权,字天下死生之柄……”
宋荃顿觉头晕目眩,眼前一切景物都在自己面前失去颜色,再一个瞬间,他已然失去了意识。
这可比从山脚下到玉皇顶的路途要遥远的多,毕竟那东狱,终究是被整座泰山镇压着的存在。
男子再度睁开眼时,他已然身处另一块地域。
“这里……真是幽冥地府吧!”
石秀的确没有骗他,宋荃鼓起胆子环顾一周,没看见四周有什么血淋淋的厉鬼之类。但是看见无比敞阔的幽暗大堂里只有自己一个生人,提供稀薄光照的还尽是这些燃着青色火焰的壁上墓灯,这好像也好不到哪里去。
墙壁上满是雕画:睚眦、飞龙、鬼王、雷将、妖邪比比皆是。宋荃硬着头皮往此间仅有的一条甬道走去,听着背后的偌大风声,尚且还在后怕。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晓得这甬道实在是狭窄,和真的墓室也没什么两样了。
终于看见亮光,宋荃来到了一处新的石门前。
这门旁还立着两块石像,他仔细端详了片刻。虽说环境实在逼仄,辨认困难,但他还是大抵看出了这两位塑的是谁——
一尊斑斓战袍,提一挺巨戟。另一尊纯黑衣冠,双手空空。
“这是郁垒神荼啊……”宋荃喉咙动了两动,“门神中的制百鬼者……”
眼巴巴的看着这两扇黑岩巨门——自己推又推不开,宋荃实在是不知道该作何解。他只得用手敲了敲,希冀其中的主人能善解人意一些。
出乎他意外的是,那扇有五个自己高大的狱门,此时居然真的被缓缓拉开了。
动静奇响无比,粗粝的岩块在青石地砖上不断的刮擦,简直是震得自己耳膜疼。
等等,牵动这两块巨石的,明显不是人的手……
待那尊巨大的生灵真的在宋荃身前展现全貌的时候,他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头角峥嵘,羊首狼蹄,麋身牛尾,青皮墨骨……这位好心帮他把大门打开的神兽光眼珠子就有车轮大,宋荃呆怔着望着它,异兽也没见有任何反应,仅是兀自张开四足,寻了处角落便阖目趴下了,再也未曾置理自己。
宋荃认识这种生灵,准确来说,他刚刚才在地表上看见它的塑像……
「麒麟」。
他难以置信到忘了说话,简直还像个木桩一样呆怔在原地。全然未曾注意到此间真正的主人。
“你就是那天外的男子?”
及到听见这声询问他才想起自己的来意,连忙应声看去,只见大堂的最前端坐着一位女子。
唐代的半臂圆领袍,衣碧汗衫,看着飒爽无比。
此女浅笑着望向宋荃,然而当他认清这位的样貌时,却一时如堕冰窟——
九天玄女的!这他娘和唐槐院里那尊炳灵公神像,面容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唯一的区别不过是她此间没有身披天王甲而已!
石秀说他误会了,他又不是瞎子,这不是至圣炳灵王还能是谁?!
这位长相酷似炳灵公的女子站起身来,向他行了个礼——左右手重叠,右手拇指上翘。
既不是佛门法印,也非道宗掐诀,而是唐代的叉手礼。
“既然是我孟浪在先,让秀娘请了你来,那还是我自己先介绍一番吧。”
宋荃痴痴的抬头望去,一时震惊到失语。
女子大气的很:“别看我这样,其实我并不年轻来着,差不多也有个几百岁吧,是你们口中的唐代人。”
“至于称谓……我姓史,名光泽。当然这个旧名现在很少用了,宋人更喜欢叫我三娘。和你想的一样,我和那山顶上的炳灵公,有那么一些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却又千丝万缕的联系。”
“严格来说,我就是东岳大帝的女儿。不过嘛,其实是义女。”
在宋荃惊骇至极的这一刻,这位史娘子兀自向男人走去,嘴中尚打趣道,“宋荃司首,百闻不如一见呐,领教了。”